陆嘉一是个半吊子水平,以前兴趣上来的时候学过一阵,但她三分钟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已经很久没碰过乒乓球了,现在也算是个新手了。
两人没一个能打的,亚历山大这份邀约看来是没人能接下了。
亚历山大很绅士地等着她俩的回复,但看见两人面露为难,于是非常善解人意地化解了尴尬,“噢!我怎么能让刚洗完澡的两位女士立马就出汗呢?这实在是我的过错,请不要介意我冒昧的邀请。”
她俩对视一眼,没想到教官看着一米九的大块头,心思倒是很细腻。
正准备走的时候,亚历山大又开口问道:“你们都是医生对吗?”
然后他分别指着祝南星和陆嘉一,直接叫出了她们的姓名:“祝医生,陆医生。”
祝南星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亚历山大看出来了,他勾了勾嘴角,还是双手抱胸的姿势,看着和第一次见面如出一辙,他微微卖了个关子又很快解释道:“伊森和我说的。”
果然!
看来伊森最近还蛮闲的,能到处逮着人唠嗑。
活动室有凳子,她们直接坐下来了,陆嘉一先好奇地问道:“教官,那你是干什么的呢?应该不止教求生课吧?”
祝南星知道亚历山大是运输队队长,这个事还是根据贺新提到的信息猜测出来的,她还没陆嘉一讲过。
亚历山大赞赏地点了点头,承认道:“我是负责运输的,开了大概有 7 年飞机了,当然,在南极直升飞机只有夏天才能飞行。”
“那你是多大开始开飞机的呀,感觉教官你很年轻呀!没想到居然开了这么多年了。”陆嘉一很惊讶。
亚历山大的身体姿势从双手抱胸转变成单手撑着乒乓球桌,另一只手在刚长出的青色胡茬上来回摸索,似乎陷入了一段回忆。
祝南星觉得很有意思,就她这几天的观察,来到南极的这群人好像都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虽然大家平日都是一副浮云淡薄的模样,但也可能是历经世事后才有的这种云淡风轻。
“来南极之前,我在特维尔州开银行,有一次我在家附近看到一个逃避战争过来的难民,那是一个小女孩,她的脸很脏,好像刚从泥坑爬出来一样,但是她的眼睛很大,很清澈,正直勾勾地盯着坐在长椅上的小男孩手上的面包。她敏锐地发现我一直盯着她,表现得很慌张,立马跑开了,我不知道她的家人是否在附近,她可能现在非常饥饿,我很后悔当时没能表现得更友善一点。”亚历山大突然开口,讲起了自己的记忆碎片。
“接下来那几天,我在回家的时候忍不住去注意周围出现的小孩,但是我再也没有看见过她了,但从那之后我开始留意出现在电视和报纸上关于战争的报道,两年后,我决定去战争地区援助那些可怜的无辜平民,我加入了和平队,在小规模的商业区工作,那时我意识到钱不是全部。”
陆嘉一和祝南星静静聆听。
“我待在危地马拉的北部,那里有一个凯可奇玛雅人部落,99% 都是玛雅人,那个地方真是恐怖,没人说俄语,我必须学习凯克奇语。后来我搬到了奇塞克,有一天晚上我吃完饭正在散步,突然有六个人拿着刀追我,说想要跟我谈谈,我当时吓傻了。”亚历山大自嘲地笑了笑,“你们能想象到吗?一个一米九的大块头被吓傻的场面。”
他继续说着:“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有人告诉他们我是去偷孩子的,我当然不是干这个的,我可是一个正经的商人,但是他们不相信我的辩解,尽管我一再强调,但那个时候他们把我带回去,是真的想要处决我。”他顿了一下。
“可能我的运气还不算太差,也许是因为上帝认为我还算个好人,给我裁决的法官是镇上一个十六岁的男孩,他会说西班牙语和凯克奇语,他相信了我,于是他们放了我,我很感谢那个小男孩,后来也和他成了好朋友。”说到这的时候,他面庞浮现一抹柔和的笑意。
“我离开那个地方很久了,但不久前我在新闻上看到,一个女士给那里的小孩拍照,被当时那群追我的人抓获,她没我这么幸运,她没能脱身,死在一柄弯刀下。”说着,亚历山大高大的身躯好像有点佝偻,仿佛在为那位不知名的女士祈祷。
祝南星和陆嘉一都没说话。
亚历山大意识到这个故事有点沉重了,于是他终于把话题转回到陆嘉一刚开始的问题,“我是 25 岁那年开始开飞机的,我很喜欢开飞机,可能是因为它让我感到自由吧。”
“我很希望在任期结束之后能够继续待在这里,但是情况也许会有所改变,谁知道呢?毕竟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不是吗?”他耸了耸肩膀,继续说道,“可能是我通不过身体检查,或是不再有这么一份工作,我想,没有人能够无限期地留在这里,当轮到你离开的时候,你永远也无法肯定,无法肯定自己是否还能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