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太,你在看什么?"
真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乙骨忧太却恍若未闻,目光仍定定地凝视着那条幽深的小巷。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真希皱眉,三两步走到他身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她眯起眼睛,咒术师的本能让她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巷内每个角落,没有咒力残秽,没有可疑身影,只有几片落叶在微风中打着旋儿。
"不,没什么。"乙骨忧太如梦初醒般眨了眨。
他确实什么都没看见,但心脏却莫名漏跳一拍,方才那一瞬,他分明感受到一道熟悉的目光,甚至隐约听见风中飘来自己的名字。
"你脸色不太好。"真系递过一瓶冰镇麦茶,铝罐表面凝结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指尖,"最近任务太密集了?"
冰凉的触感让乙骨忧太回过神来。他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生硬的笑容:"可能有点累,走吧,大家还在等我们。"
"忧——"
看到熟悉的人影,清夏下意识喊出声,只不过才发出一个字音就被捂住了嘴拉走了。
夏油杰将她带离那片区域,回到车上,浅浅叹息一声。
“清夏,你乖一点。”
清夏闭上眼靠在座椅上,沉默不语。
九月的冲绳正值夏秋之交,白日的暑气被海风揉碎成细碎的金粉,最高不过三十度的气温里,连阳光都变得温柔可亲。
傍晚六点,潮汐开始涨落,将白日里游人留下的脚印一一抹平。
微凉的海风吹过来带着淡淡的咸味,浪花像碎玻璃一样闪闪烁烁。
遮阳伞投下的阴影里,清夏接过夏油杰递来的草莓甜筒,脆皮巧克力外壳在高温下已经有些软化。
"比去年那家甜。"她皱了皱鼻子,却还是又咬下一口,冰凉的奶油顺着喉管滑下,激得她打了个小小的冷颤。
夏油杰没有接话,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同款甜筒,黑色袈裟的袖口被海风吹得鼓动,像只收敛翅膀的乌鸦。
两人默契地面朝大海,看着海浪起伏涨落,晚霞映照着天空,把暮霭洇成粉红色,又映在他们的眼眸中。
清夏用脚趾拨弄着细沙,看着潮水一次次试图够到自己的脚尖又退却,她时不时啃一口冰激凌,冰冰凉凉的感觉从口腔里一直滑过喉咙,清夏惬意地眯起眼睛,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百鬼夜行’不仅仅是为了杀人吧?”
“清夏果然很了解我呢,”夏油杰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没有继续这个问题,话锋一转,
“小清夏喜欢他吗?那个叫乙骨忧太的男生。”
“嗯?”清夏惊讶转头,“怎么突然……”
夏油杰没有回答,他依旧安静地看着夕阳渐渐沉入海平面,最后一缕金光从他眉骨上撤退,阴影重新爬上那张俊美的面孔。
“你的目标是里香?”联想到夏油杰的咒灵操术和乙骨忧太身上特殊的诅咒,柳生清夏恍然大悟,“你想用咒灵操术……”
“嗯。”
清夏愣了愣,又把头转了回来,此时夕阳已经完全没入海中,黄昏来临,可能是风大的缘故,云很好看。
清夏回想起忧太说过里香是他的幼驯染,他脖子上的戒指项链是小时候约定的信物。
当时她还感叹过世上竟有如此悲惨的爱情故事,就是乙骨的表情欲言又止。
“拆散别人姻缘可是会遭驴踢的。”她盯着远处灯塔亮起的光束,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嘀咕。
夏油杰难得露出被噎住的表情。
他缓缓转头,突然伸手抹去她唇边沾到的草莓酱:"那要看被拆散的是良缘,还是孽缘了。"
从冲绳回来之后,夏油杰又恢复了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日常,他时常在黎明时分离去,又在某个深夜悄然归来,袈裟上总带着未散的硝烟味与隐约的血腥气。
清夏曾在他熟睡时悄悄抚过他眼下的青影,那些疲惫的印记像不断叠加的筹码,无声地堆积在赌桌般的命运之上。
十月的最后一天,银杏叶开始泛黄的时候,夏油杰突然带着她回到了仙台。
轿车穿过熟悉的街道,清夏把额头贴在冰凉的玻璃窗上,看着曾经逛过的商店街在视野里倒退。行道树上悬着的万圣节装饰在风中摇晃,像一群狂欢的幽灵。
"暂时住在这里。"夏油杰打开公寓门锁,虹龙化作的小蛇从袖口游出,盘踞在门框上方形成一道无形结界。
三室一厅的空间收拾得异常整洁,冰箱里塞满食材,茶几上摆着几本崭新的书。
清夏的指尖抚过书脊,突然拽住他即将抽离的衣摆,黑色袈裟的布料在她掌心皱成一团,
"不能回头吗?"
她盯着地板上两人的影子,不敢去看夏油杰眼中的拒绝,她不想看到自己在意的人相互厮杀诅咒,不管哪一方受伤死亡,她都难以接受。
“对不起,已经无法回头了。”
夏油杰蹲下身时带起一阵微风,扶住她的双肩,熟悉的檀香味包裹住她,语气柔和,“你就乖乖呆在这里,等过两个月事情结束了就放你走。”
“在那之前你还会过来看我吗?”她嚅嗫着双唇,“我一个人在这里,会很寂寞。”
夏油杰心下一软,低声安慰她,“抱歉,觉得孤单的话就看看书吧,过了圣诞节我就来接你。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他起身,转头向门口走去。
门锁咔哒响起,清夏脸上脆弱的表情如潮水般退去,她收回目光,翻开手边的精装书。
圣诞节,他真的还能回来吗?
——这世上有许多人力无法挽回的事情,我生来第一次感到眼前横着一堵绝望的墙。
顿了顿,又“啪!”地一声猛地将书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