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破开窗户那一瞬,她看见了死者的怨恨。
二楼医疗室内,大大小小的医疗器械摆满了房间,戴着口罩的白大褂正在机器前忙碌。
病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她虚弱地问:“妈妈,我的病什么时候好,我好痛啊。”
谢悯之执起她满是针孔的手,温柔地说道:“等你得到灵力,病就会好了。”
白大褂扑哧一笑,用眼尾不屑地扫了一眼谢悯之。
画面一转,谢承晴失控了,在杀死白大褂后,谢悯之急匆匆想从别墅左侧楼梯逃跑。
散发着血腥味的“灵力”毫不留情碾去谢悯之的左腿,谢承晴抱着小熊玩偶站在楼梯上,瘦弱的手腕上一层薄薄的皮肉,冷眼看着谢悯之向楼下滚去。
本来还能看见更多,维系着谢承晴“生命”的人死了,被强留在世间的小孩终于得到安息,她的怨恨也无痕地消散在世间。
噗通——
何蕴川用一记飞踢拉开与怨鬼的距离后,分出一点精力快速瞥向湖边。
跳湖?!
被生死录毁了半边身体,怨鬼捂住伤口,第一次出声道:“你不去救她?”
灵力在指尖跳跃,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何蕴川瞪了怨鬼一眼,脸色发青骂道:“快滚。”
“这都是什么事啊!”何蕴川在心里抱怨道。
怨鬼离开后,何蕴川叹了口气,挪动脚步朝湖边走去。
背后突然出现一股陌生的怨气,她立刻转身警惕地看向大门方向。
一个戴着兜帽的人从别墅大门缓缓走出,何蕴川一开始没认出她是谁,迟疑道:“你是…江,额…江写意是吧?”
江写意手里握着一个木盒,注视了何蕴川几秒,单手摊开示意自己没有攻击的意思,默不作声离开了别墅。
何蕴川把贺盐从湖里捞起来,两人湿哒哒地对坐在地上。
贺盐手指轻轻搭在膝盖上,放空目光,视线虚虚地停留在湖水上,眉眼间像是笼着一层与世隔绝的雾气。
何蕴川安静地看着她一会后,打破沉寂的气氛,皱着眉头问:“为什么自杀?”
贺盐心想:“我没自杀。跳湖就是自杀吗?跳湖的BE是自杀,我只是想跳湖而已,这和自杀有什么关系。”
她反问道:“为什么救我。”
何蕴川气愤地回答说:“说好会保护你,要是你死了,我岂不是言而无信!”
视线相对,贺盐声音变得有点轻:“是林清延拜托你照顾我吧。”
何蕴川震惊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贺盐摆出一张毫无漏洞的微笑脸,没有回答。
“干嘛露出这种寂寞的表情!不就是跳湖吗!我陪你再跳一次!”何蕴川“刷”一下站了起来,手指紧紧握住贺盐的手腕,把她往水里带。
贺盐神情微滞,瞳孔一缩:“等等!”
湖水很快淹没了两人头顶,贺盐看着何蕴川水下闭气的脸,眉眼弯弯,拉住她浮出水面。
大口吸入空气,何蕴川看着别墅前谢悯之的尸体,一脸苦恼地把黏在脸边的头发往耳后别,叹气道:“唉,委托人死了。”
很快,她又打起精神,松开眉头,破罐子破摔道:“算了,天塌下来有我羽姐顶着。”
月光下,何蕴川的眼睛清澈明亮。
贺盐看着她轻笑,何蕴川语气里的释然让她想到了刘念潭介绍协会时说的那句“尘归尘,土归土”。
上了岸,贺盐走到谢承晴的尸骨旁蹲下身观察, “灵力”散没了,现在看去,只是一堆普通的红色骨头。
何蕴川开口道:“谢悯之四年前找过协会的人一次,我刚好和那位道长挺熟悉。我问问她知不知道。”
把手机在湿衣服上擦了擦,感叹一句手机防水质量不错后,她从“联系人”里找出一个电话拨过去。
“何坏蛋,找我做什么。”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何蕴川:“我问你,你还记得四年前谢悯之的委托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那头的声音变得有些惊恐。
何蕴川平静地说道:“谢悯之死了,她是我的委托人。”
“啊!死了?!哎呀,你怎么净给我出难题,我不能说。”电话那头传来劈里啪啦的声音,像是东西倒了一片。
何蕴川撒娇道:“人都死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收了封口费啊,一大笔呢。她死了,我得有职业道德。听我的,川儿啊,这趟水太深,你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去。”
何蕴川对着手机呵呵两声,挂断了电话。
何蕴川无奈道:“她口风严,不想说的谁问都不会说。”
贺盐指着那堆骨头说道:“这个带回去?”
何蕴川拉着她往别墅里走,从厨房摸出三个袋子,又蹲在尸骨旁,熟练地把骨头分拣进袋子里:“拿回去给协会好了。我给于舟发信息了,她说今晚会有法医鉴定中心的人来给谢悯之收尸。”
分拣完骨头,她又拿出手机对着谢悯之的尸体拍照:“这照片要存档的,想到明天就心烦。”
贺盐摸了摸裤子口袋,拉开拉链想拿出手机,手机突然触碰到一根小棍,她举着白色小棍问何蕴川:“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何蕴川的表情凝固了,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这不是噬魂香吗?你怎么会有?”
贺盐把噬魂香递给何蕴川:“别墅里找到的。噬魂香很稀有吗?”
何蕴川摇摇头:“不是稀有的问题,噬魂香只有两个地方有。一处是净辅…”
“另一处呀。”何蕴川情不自禁压低声音凑到贺盐耳边说道:“刘定安。净辅制的香不可能会流出去,一人一支,死的时候点燃。我们要都没有。”
最后一块拼图也集齐了,贺盐沉默地看着谢悯之的尸体,开口说道:“她死于野心。”
听出了何蕴川的暗示,贺盐又问:“这香怎么用?”
何蕴川笑了笑:“这香,火可燃。”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灵力亦可燃。”
灵力把噬魂香点燃,清净的香味缓缓散开,让人心神清明,何蕴川把这炷香插在谢悯之腹部的大洞上。
两人低头默哀,香燃尽后,贺盐问:“火和灵力燃香的区别在哪?”
何蕴川拉着贺盐坐下,等法医过来:“火燃,噬魂烟就是邪物。不只是让人上瘾,还会放大欲望。用灵力,就是刚才的效果,清神静心。”
贺盐:“刘定安是净辅?”
何蕴川摇摇头:“她不是,但她会。道家所有的古籍她都看过,而且看一遍就会。”
贺盐:“这香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协会不管?”
何蕴川:“一个月前吧。这事协会管不到,涉及的上层太多了。”
不远处的车内,透过别墅前隐藏的摄像头,A看见了今晚发生的一切。
可惜听不见声音,A心想。
下属挠着头,指着屏幕里的何蕴川问:“姐,还抓不抓她啊?”
A暴跳如雷:“抓你个头!谢悯之真是个废物,死得一点价值都没有。走!”
下属:“啊,去哪?”
A狠狠摔上车门:“蠢货,还能去哪,去回收尸体。”
下属呆愣愣地跟在A身后,隐隐听着老大用方言好像是在说“徐哥,给我弄一个法医身份…嗯…现在就急要…你放心……”
一小时后,一辆刑事勘察车亮着警灯停在别墅旁,A套着白大褂戴着口罩,胸口别着刚做的假名牌,连同下属一起把谢悯之抬进尸体运载箱里。
A和下属沉默不语,连眼神接触都没有,关上车门后,一刻不停留,立刻踩油门离开。
“吓死我了。”下属摘下口罩长吁一口气。
A:“有什么吓的,证件都齐全,不怕查。“
下属:“那小孩的骨头怎么办?就这么由着她们带走?”
夜色下,A把警灯关掉,车子在公路上飞驰,她不耐烦地说道:“协会有人,怕什么。”
何蕴川伸了懒腰,提起地上的袋子,打着哈欠说道:“我们也走吧,明天忙着呢,回去睡觉。”
贺盐最后看了一眼别墅,跟在何蕴川身后:“对了,何念潭的术法是什么?”
何蕴川懒洋洋地说道:“好像是辅助类吧,没见她用过。你吃不吃麦黎花饼呀,刚好是吃这个的季节。”
贺盐追上何蕴川,握着那块月光似的玉:“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