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素面容上不掩新奇。
雀草慢慢挪过去,眼神躲闪道:“这些竹子都是问诊的贵客送的,云姐姐你没来过乡下,北方沙地里当然能够种出竹子。”
雀草又说,这片竹林是慕荃亲手培育,平日里宝贝得紧。
云素心下了然,放好箩筐,学着李安教过的样子,双手拿起镰刀。
她是想了许久,用了十分的力气。
可一旦拿到手中。
云素认真端详片刻,手中看似沉甸甸的镰刀,意外的,连扫帚的重量都没有。
雀草告诉她哪些地方可以砍,哪里的竹子不能动根。
“云姐姐,早些砍完,公子买了肉,今晚雀草给你煮肉吃。”
除了张腾家的那顿饭,十天半个月没见过荤腥,雀草早就饿的眼馋,只想快些干完活回去。
云素索性不去计较,她伸长手臂,气息也加重了。
等到她摆好姿势,咔嚓,只是轻轻一下,成片的竹子传来断裂的声响。
紧跟着轰隆一片。
雀草眼睁睁看着一大丛脆嫩的血竹倒地不起,竹叶唰唰晃动,在她眼前不断飘落,不一会儿就落了她们满身。
血竹的根被这波不小的力道砍成几瓣,连同冒出头的,还有从辛城拉回来的腐尸。
雀草拍了拍脸颊,看到几位尸兄死不瞑目,忍不住闭上眼。
她心想:遭了,这次真的闯祸了。
云素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
她喃喃自语,听不出多少恐慌,倒是有些羞赧,“力气怎么又变大了。”
“何止,你是想将我的医馆也劈了。”
慕荃的声音出现在后方,雀草欲言又止,等看到慕荃黑压压的眼神,低着头果断让开了路。
“这几日泡的药浴是什么?我为何胸腹涨涨的,手里的物件也在变轻。”云素还抱着斧头,眉心皱得极紧。
慕荃自然知道其中的猫腻,他寻了好些珍贵的药材,用古法炮制,用的是活人炼药傀的古方。
等了又等,五次药浴过后,才达到如今的效果。
云素是心甘情愿试药的。
镰刀的木制手柄断成两截,慕荃俯下身,用手碰了碰碎掉的木屑。
他憋着笑,善心道:“都是些强筋壮骨的药,不伤身,我前些日子病重,不小心称错了药量。”
慕荃就在连片倒塌的竹林前,穿着灰蒙蒙的旧儒衫,上面还有一些裁剪得当的补丁。
云素望着那张无害的脸,从那俊美无铸的白玉面,望到那双恶意满满的眼瞳。
她一时气闷,后知后觉,想明白是慕荃不怀好意,故意将她折腾成这番粗鄙的模样。
云素未看清地上的腐尸,手足无措,只顾着小声埋怨:“快将我变回去,女孩子家,力气如何能这样大。”
做了坏事,堂而皇之说些骗人的鬼话,心肝肺没一处不黑的讨厌郎中蹙起鼻尖。
慕荃薄而色泽淡的唇扯开一抹弧度。
“为何不能?”
他倒打一耙,反过来怪云素,“是你嫌力气小,抱酒坛都喊累。”
“我什么时候说的。”
“前天夜里睡着说的。”
两人争辩到最后,最先出来当和事佬的不是雀草,而是地上某位含冤而死的死囚。
云素气红了脸,她出生便是世家闺秀,在安都琴棋书画,不能说样样精通,但也曾让女教习称赞。
慕荃将她救起,没过半年,她就成了力大无穷的粗人。
她追着慕荃小跑几步,不小心踩到地上软软的东西。
云素在辛城暗牢里的那段时日,见过不少枉死的人,可死了好几个月,和新鲜死的完全不同。
诡异的触感令人心慌,云素低头看了一眼,待看清沙壤里白晃晃的半条腿,她顾不上过往恩怨,紧紧攥住慕荃的破袍衫,声音一抖一抖,“慕端墨,有……有死人……”
她胆子小,泡过药浴,手劲又大的出奇。
慕荃忍着情人语异香贴近的难受,面不改色道:“怕什么,我是大夫,家里有几个死人很寻常,我这竹林需要活肥,一寸地便是一碗金,你砍坏竹子要记账,今天晚上不许吃饭,就和雀草守在这里,把你们挖出来的东西原样埋回去。”
慕荃盘算了很久,终于能够一雪前耻。
这两个丫头不知好歹,前些日子给他熬药分神打瞌睡,熬出来的药又苦又难喝。
慕荃早就看不惯二人嘻嘻哈哈。
他卖了新酿的酒,一坛都没喝到,正愁无处发泄。
慕荃临走前,随意撩起云素脸上汗湿的鬓发。
他颇为神气道:“你知不知道,邻村有个算命的书生,精通鬼神之说,他曾告诉我,这些腐尸心怀恨意,谁在他们死后对他们不尊敬,他们一定会在入夜时分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