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照玄默不作声,唇瓣微微抿起。
秦观禄将茶杯放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晏照玄,试图窥见丝毫波动。
“你且与为师明言,你对风儿,可真有那份心意?”
易扬看着眼前两个得意门徒,只觉左右皆明珠,择婿本无谓优劣。
只是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易枕清自小对秦观禄情根深种。更何况她从小处处与晏照玄作对,想来这二徒弟对那丫头也难生好感。
亡妻这一纸婚约,当真是给他出了道难题。
晏照玄倏然抬眸,目光坦荡地迎上易扬的视线。那张素来清冷的面容依旧无波无澜,眼神却异常坚定。
“师父,”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师妹很好。她坚韧、聪慧、明辨是非。这份婚书,是师母遗愿。但我的心意,并非因一纸婚书而生,也不会因一纸婚书而灭。”
易扬微微一怔,还没品出这话里的意思,晏照玄已继续道,“师父想劝我放手,成全大师兄和师妹,是怕师妹夹在中间为难,怕武馆因我二人不和而分裂,对吗?”
易扬被说中心事,沉默地点了点头。
晏照玄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那并非笑意,而是一种近乎固执的倔强,“师父的顾虑,徒儿明白。但,恕徒儿难以从命。”
此言一出,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哦?”秦观禄脸上的温和笑意丝毫未减,甚至更浓了几分,只是那笑意半分也未达眼底。
他轻轻放下茶杯,“师弟的意思是……不愿放手?”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晏照玄的目光转向秦观禄,没有丝毫闪避,平静地如同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师兄,并非我不放手。而是师妹的心意,尚未可知。她有权知道所有的真相,有权看清自己的心意,有权在不受任何胁迫和干扰的情况下,选择她真正想共度一生的人。”
他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质问,“用时间去理清,看清自己爱的究竟是谁,有何不对?难道大师兄对自己的心意,对师妹的心意,就如此笃定,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得?还是说,大师兄也怕师妹看清了什么?”
“怕?” 秦观禄低笑一声,带着一丝嘲弄。
他身体微微前倾,昏黄的灯光在他俊朗的脸上投下阴影,那双惯常含笑的眼眸,此刻像是淬了冰,直直刺向晏照玄。
“师弟言重了。我只是觉得,既知前路非坦途,何必徒增师妹烦忧?让她在注定无果的感情上蹉跎岁月,看着某些人明知无望却还痴缠不休,这难道就是二师弟口中的为她好?”
痴缠不休四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晏照玄没有动怒,眼神反而更加沉静,他缓缓一笑,唇瓣翕动。
“真的爱,怎么会拱手让人呢。”
秦观禄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他说,他爱她。
何时起?因何故?怎会是她!
心底蛰伏的偏执与独占欲在此刻轰然决堤。
两个男人,一个如山沉静却寸步不让,一个杀意沸腾即将火山爆发。
“罢了。”易扬万万没料到,素来克制的晏照玄竟这般强硬,更想不到向来沉稳的秦观禄会如此失态。
再是少年老成,终究不过是个为情所困的十七岁少年。
易扬看着眼前水火不容的两人,知道多说已无济于事,最终疲惫地叹了口气,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你们说得都有道理。风儿她大了,有自己的主意。这件事,说到底,是她自己的选择。”他目光复杂地扫过两人,“给她一点时间吧。让她自己去想,去看,去感受。最终她选择谁,为师都认。”
说罢便想强行转开话题,不愿再多纠缠。
“眼下有件更要紧的事,前几日——”
这厢正说着话,突然门被猛地推开,烛火剧烈一颤。
“爹!”易枕清踏着烛光而入,眸如星子般清亮,“不必再等,女儿愿遵母亲遗愿,嫁与二师兄。”
她含笑望向端坐的晏照玄,捕捉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赧然。
秦观禄方才全靠定力硬忍着不发作,但此刻脸上全挂相了。
一张拉得老长的冷脸,眉头拧着,唇角紧绷。
眼神又冷又利,跟刀子似的,似乎要把她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