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岁扫一眼屋内,都是熟人。
王令淑和韩贞一自不必提,乔真真的父亲曾与韩贞一的父亲同窗读书,河东王氏的面子也要给。此外还有现任吏部尚书之女郑自在,秘书监的内侄女宋尼子,御史中丞之女梁会和梁智。梁智不过十岁,头发挽成两个小髻,各挂一条长长的流苏坠子,小脸圆嘟嘟的,正像模像样地正襟危坐。梁家环肥燕瘦、人丁兴旺,年前梁家刚新添一子。符岁暗自撇嘴,梁中丞真是老当益壮。
其余几人都是皇亲国戚,跟符岁沾亲带故的亲戚。
“大老远就听见什么薛郎,谁的入幕宾,也不带来认识认识。”符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王令淑。
王令淑登时气得双眼圆瞪,伸手一指来人方向:“你……”
“没规矩,怎可对郡主无礼。”王令淑的话音刚出口,叩云就呵斥道。
郑自在和梁会立马站起,快步上前叉手行礼。宋尼子落后几步,也匆忙上前。梁智比宋尼子还慢一步,大半个身子都躲在姐姐身后。韩贞一慢腾腾站起身,就在原地不情不愿摆出行礼的架势。
王令淑只当是哪个轻狂无礼的泥腿子勋贵,未料是符岁与乔真真,没出口的话硬生生卡在嘴里。此时这屋里除了皇亲国戚们,就她自己还坐在椅子上,纵使王令淑再心高气傲,皇权之下也不得不低头,只好起身:“妾言行无状。”
符岁就爱看王令淑这副别扭样子,摆够了郡主威风,正要让她们都落座,身侧传来一声轻柔的“郡主万福。”
这个福礼符岁是真不想受,她转眼看去,盐山县主符妙站在最靠门边的椅子旁,穿一身藕荷色袄裙,头上只钗了两朵绒花和一根玉簪,素净的妆扮越发显得她柔弱娇怯。符妙比符岁还年长三岁,如今已经十八,她的父亲彭王是圣人叔父中唯一还保有完整亲王官署军备的亲王,也是唯一拥有地方治理大权的亲王。彭王夫妇虽远在西南,儿子符省和女儿符妙却被留在京中。这些年彭王在封地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符省符妙兄妹在京中亦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就比如现在,冯妃的妹妹都安安稳稳坐着,她一个县主何必起身。
符岁摆摆手示意都免礼。
“看我,与母亲多聊几句竟误了事,教客人在这儿干坐着,是我的不是。”乔真真上来先告罪,在座诸位谁会与乔家计较这点小事,纷纷说着不碍事,将乔真真和符岁让到上首去。
“这门边寒气重,坐不得人。”乔真真笑着拉起盐山县主的手,顺势将她牵到上首。
“不用,我坐那边就好。”盐山县主小声说着想要推辞。盐山心知乔真真出身相府,与这些世族文官家的娘子多有交际,不想因自己让乔真真与世家女生嫌,又不好拒绝乔真真的好意,一时站在厅中不知所措。
符岁伸手把盐山县主拽倒在椅子上,轻拍她的手让她安心坐着。
符岁今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就是来逗王令淑的,一开口就要给王令淑找不舒坦:“话说这位薛郎究竟何许人也,比之适安君如何?”
杨适安面如敷粉,色若春晓之花,也曾写过几篇可入眼的赋,传言他是上仙大长公主的入幕宾,以色侍人得的斜封官。杨适安和上仙大长公主有没有关系符岁不知,但据秦安说他跟睦王是真的有关系。符岁以前就对自己这个伯父玩得花有所耳闻,却原来是这种花。
王令淑虽不知杨适安与睦王内情,可杨适安是什么名声她还是知道的,她爱慕薛郎文采,哪里能忍符岁如此污蔑。
“龌龊!”
符岁笑道:“王娘子说适安君还是说薛郎?”
王令淑气得眼睛通红,嘴紧紧抿着,牙齿咬得两腮都能显出形状。梁会微微皱眉,梁智年纪尚小,郡主向来言行无忌,梁会担忧郡主因杨适安说出什么有失检点的话叫梁智听去。郑自在见状连忙出言缓和:“郡主来前我等正在讨论待考学子的文章,这薛郎便是今次春闱的考生。一时争辩起来声音高些,郡主勿怪。”
“我听见还有什么诗三百,这又是说哪位考生?”在场的皇亲国戚们没有一个以才学见长的,符岁还真猜不到王令淑今天又嘲讽的谁。
几位贵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回答,都揣着明白装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