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游行坐在一条凳子上,他颈后插着一根银针。白恩祈手持针线,在游行灵魂破损的地方游走。墙上的黑影不停抖动,游行凝视着影子,视线越来越模糊。
游行皱眉喊:“哥哥,疼——”
容倾钳制着游行的双手双脚,不准他动。
老早就有想带游行去修补灵魂的想法了,可游行怕痛又实力强,要是强迫他能跟谁拼命。
而能够修补灵魂的人,却早就已经死了。
可能是上天垂怜,才让他找到白恩祈。
容倾声音柔得滴水,温言细语地哄,“乖一点,我们再过一星期就回家了。”
可力气却大得很,不由分说地控制住人。
容倾跟他开玩笑,“小时候倒立练手臂力量,这会儿倒是用上了。”
游行脸色发白,他怯怯地看向容倾,一瞬失智。
他搞不懂,为何容倾也要这么对他了。
游行挣扎,“你放开我,疼——疼——疼——”
“你听到没有,我好疼。”游行呲着牙去咬他,容倾不为所动,问白恩祈,“都十多个小时了,还没好吗?”
“他也是精疲力竭。”
白恩祈做最后的收线动作,回答容倾:“还得看看晚上……你记住,别让他出去喝人血,要人命,一旦染上,可就白费了。”
“修补灵魂不是根本之计。”白恩祈道:“最根本的办法其实还是灵魂共享,只是你可能要变成恶魔了,你愿意吗?”
容倾沉顿许久。
他曾经告诉过游行,自己最厌恶的就是恶魔本身。
这何尝对游行不是一种伤害?
白恩祈收好针,游行惶然吐出一口血,全身挣扎的力气松软掉,他可怜地用自己的手去勾住容倾的脖子,身体也随之恢复当初正常的身形。
容倾听他用脆弱可怜的声音说:“哥哥,我想回家。”
“我求你了,你带我回家。”
容倾吻游行湿透的眉心,说:“我知道,哥哥对不起你。”
游行不肯放开自己的手,容倾满身疲惫,想要去洗澡,白恩祈看见他这样子后说:“今晚你们就宿在这里,我还得去赤水河捞我的鱼。”
容倾说:“谢谢您。”
白恩祈离开后,容倾看了眼屋外的天气。
天气是瑰蓝色的夜,点缀着郁色的阴霾,云从海中浮上来,漂浮着。
火红的落日似乎嵌在海岸线,似乎是,落日的伤口。
锈蚀的心欲落不落,恰如此刻的心情。
游行伏在容倾颈侧,呼吸吐息。
寒气从他的鼻腔涌入,欲望在一瞬复苏。
血红色的眼如熊熊燃烧的烈火,焚尽地何止你我。
——夜是黑的,你是白的。
我怎么能伤害你,让你如我一般活在黑夜。
阳光永不坠落,黑夜将存。
亲爱的,忘记我吧。
但我多想你永远把我放在心上。
时间过去了那么那么久,久到我都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不近人情的鬼。
亲爱的,我把你放在心上。
我想要一直一直将你牢记。
这个世界太残酷,而你太美好,给了我生活下去的希望。
多么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够忘记悲伤。
好像要幸福,很想要幸福,希望永永远远幸福。
多么希望时间停留此刻,我与你,就这样,长长久久,地久天长。
我们没有分开过太多时间,每一天都好像是末日。
因为想要急切地珍惜,而忘记热烈才是爱情最美好的颜色。
浓烈的爱与恨会腐蚀你跟我,你总是劝我悬崖勒马。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对,我只觉得我错,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错。
你是善良的人吗?
不是。
你是邪恶的人吗?
不是。
你是纯洁善良的天使吗?
不是。
游行急速的力道推开容倾,容倾一瞬压住他的头往自己的颈子靠。
他的胸膛胀到极致,容倾怎么也不放开他的脖颈,用淡淡的语气描述:“咬吧——把我变成你的信徒,从此与我,永堕无边地狱。”
游行的双眼变得血红。
红色在雾霭沉沉的天中绽放,游行说:“别发疯。”
“你知道,我忍不住。”
容倾破釜沉舟:“我是你的,永远属于你。”
游行喉结动了动,容倾压着他的头。
一瞬的迷乱让游行失了智,尖牙头一次在他的脸上浮现,也是最后一次。
他咬住容倾的脖颈,容倾痛苦地闭上眼,皮肉被尖锐刺开,无数的记忆奔涌。
极北深渊,年幼的孩子遭到野兽的袭击,他奔跑在泥泞的沙地上,马不停蹄。
他跑,一直跑,永远望不到活着的深渊。
活着的人就站到他身侧,只要抓过来,恶狠狠吃掉,就能迅速提升魔力。
游行跑,不停跑。
宁死不成为魔鬼欲望的俘虏。
这样的人,是神吗?
容倾在强烈的感官刺激中逐渐蜕去血红色,天使本源之力中的魔化迹象完全清除。
他想,他还是那么为他想。
游行咬完,郁闷地闭眼。
容倾半边肩膀都是血迹。
他唇色发白,喃喃对着屋外的夜色说:“或许,这才是我的责任。”
“然而,只是这么一个恐怖的梦境,困扰我这么多年。”
容倾还是天使,游行还是那个恶魔。
只不过有很多东西都已经不一样。
屋顶上,舒时站立在寒风中,修长的手指夹了根烟,道:“大恶魔太瘆人了,瞧瞧赤水河,水清得很,我看蟑螂都眉清目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