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冉冉听裴眠这话笑了,“有这么明显吗?”她总算松开捏着裴眠脸颊的手,脸上虽带有几分醉意,但眼神清醒。她退回个正常社交的距离,看着裴棉脸上有几分拒人千里的神情,脱口而出,“我想一个人走会。”
“能走直线吗?”
“能。”
“等一下。”裴眠跑到边上的小卖部。过了会出来了。递了两个叠好的暖宝宝到楚冉冉手心,又拿了一瓶电解质饮料,话语不见反驳楚冉冉口中的没有醉,行动上却已经做足了准备。
裴眠说,“我陪你走。在你后面,不耽误你一个人走。”
"你先回去呗。我一个人没事。"楚冉冉嘴硬。
“我也想一个人走会。”裴眠言辞凿凿。骗人的话也让她说得十成的可信。
那句话怎么说的?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于是楚冉冉往前走着。后面隔着半米坠了一条尾巴。看起来不太温馨,反倒有几分变态了。她走得很快,但被红灯拦住了。在这间隙里,裴眠没走过来,落后几步站着。
但凡换俩人中换一个人都不是现在的处境,也凑巧,两人就这么生生撞上了。
一个人从没对别人主动产生兴趣过,总是大批的狂蜂浪蝶呼啦啦地往她身边转悠。于是生平第一次对别人有点似是而非的兴趣,表达起来总是有点别扭。另一个呢,和谁相处都要保持礼貌的距离。说好听点叫有教养,说难听点叫压根对谁都一样。
因此,现在的气氛有几分尴尬。尤其是当楚冉冉发现裴眠还特讲究地真不向前。
楚冉冉一回头,裴眠像是一直关注着她的动向似的,摘了一边耳机,抬头看她,表情是“你有事吗”。
给楚冉冉气笑了,楚冉冉一生气,说话就比较尖锐,比较不好听。
“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跟在我后面,最多也只能起到一个吉祥物的作用。”
“没必要。”
伤害性不强,侮辱性很大。但裴眠不恼,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把未拆封的小水果刀,“刚从小卖部买的。”
以为楚冉冉不信,裴眠继续认真地说,“我看过新闻,就算遇上事,还是有一定概率吓退对方的。”凌晨让楚冉冉一个人在外面瞎溜达,裴眠是有点担心。什么?你问裴眠自己不也是一个人晚上瞎溜达吗?
那不一样,裴眠双标。
但说实话,搁在沪市这种一线城市还要带刀防身也是夸张了。楚冉冉的神情震惊了一瞬,裴眠补充道:“顺手买的,我想着回去吃不下饭,还能切点水果吃。不能总晕倒了。”
话说得很真诚,到了话尾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在无人的夜晚,配上裴眠这张素白的脸,就让人联想到什么b级片阴暗病娇之类的……让人有点怵。
还好,楚冉冉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她觉得裴眠真诚得可爱。
是的,她觉得裴眠可爱。
“危险分子。”危险分子楚冉冉点评道,指指耳朵,“你听什么呢?”
“高级动物。”
“窦唯的?”
裴眠有点惊讶楚冉冉知道,也不是这歌多小众,而是楚冉冉看起来不像是个能爱听这玩意儿的人。于是怔了一下,才嗯了一声。
“给我一个耳机。”楚冉冉伸出手。
于是两人又重新并肩走着了,共享一副耳机。耳机里不是时兴的情歌,而是窦老师的八字真经,歌词正念到“好强无奈孤独脆弱”,裴眠没忍住问,“你也听窦唯?”
楚冉冉跟着鼓点走,“嗯,那一代的歌挺有意思,感觉特别……”
“呐喊。”
听裴眠说这话,楚冉冉看了她一眼,笑了,“对。”
楚冉冉又补了一句,“你看过前两年出的一英国电影吗?里面有首摇滚,就像你说的,特呐喊。叫什么来着……”
那腔窦老师刚唱完幸福在哪里,电贝司垫着鼓点在耳道轰鸣响起。楚冉冉一怔,而边上的裴眠说,“Heroes。”
“We can be heros,just for one day.”裴眠眼睛亮得像旷野里的夜星。她又轻轻地说,近乎于一种暗示。
“We can be us,just for one day.”
柏油马路上有几个骑单车的少年嗖的飞过,路灯昏黄,透过景观树的枝叶渗下来,风一吹,地面上细细亮亮的,就游弋着。
裴眠盯着脚面前一块块的地砖,楚冉冉抬起头去看树叶缝隙里的光。肩膀没有挨着,只有白色的耳机线连接着心脏随着鼓点跳动。
谁也没看谁。谁也都在想着谁。夜晚被一首巧合的摇滚酿成酒,让人喝醉。
长达六分零八秒的沉默。
两人已走到岔路口。往左走是学校,往右走是公园。裴眠有点紧张。
“你想……”
裴眠开口了,说话间撞上楚冉冉的眼神,顿了一顿。她捏了捏兜里的饮料瓶,给自己一点勇气把想说的话补全。
“你想再走一会吗?”
楚冉冉接得很快,“你想吗?”
裴眠:“我想。”
楚冉冉:“那我也想。”
……
如果翻开两人的聊天记录,最近的一条是约定还衣服的时间、地点,再往上是一笔被拒收的大额转账和一条没用上的录音。再往上就是btw,我叫裴眠。
客套的,生疏的,简短的聊天。
并不了解,并不熟悉,并未靠近。
楚冉冉夹在苏广平的事和排练期末大戏间夹缝生存,裴眠忙着毕设忙得脚不沾地。没有什么闲聊,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这是对不感兴趣的人的标准。
楚冉冉看着裴眠简短的、公事公办的信息,心里觉得可能裴眠是真想只还个外套。而裴眠看着楚冉冉发来的各色可爱表情包,以为是对方要结束聊天的暗示。
于是就这么误会了,到今天。楚冉冉没忍住。没忍住的第一秒,是看到裴眠和别的女生很亲密地站在一块。
明明没多熟悉,却拥有了奇怪的占有欲。就好像梦到的情景在现实中重现,一种感觉硬生生地砸中楚冉冉。我们叫那种感觉,缘分。
模糊的感受又重新清晰。楚冉冉感到一瞬间让她鼻腔发酸的委屈,于是要用眼神开裴眠外套的玩笑,要搂着裴眠摸她的脸颊,尽管她知道这会让裴眠很不好意思。
不一定是喜欢,可能是别的东西,比如说报复。
就赤裸裸报复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