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风,总是带着些干涩的灰尘,扑到脸上,不咸不淡。
林晚晚坐在拖拉机斗里,手死死抓着捆棉花的绳索,以防自己被颠下去,同时还要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萧杭宇在旁边骂骂咧咧:“坐这玩意儿跟玩命一样!”
“坐这个…快,”楚大伟坐在捆好的棉花团上,即使在这种颠簸的环境下,语气依然憨憨地,“不然走…走路到镇上得三天。”
林晚晚身子往后一靠,看着这台嘎吱作响,浑身每个地方都像在奏乐一样的拖拉机,再看看楚大伟脸上习以为常的样子,不知怎的突然笑了起来。
……
临近晌午,众人终于到了镇上,向阳镇,这是距离他们村最近的乡镇了。几人拿出了干粮和水随便的对付了几口,村长要去镇上的加油站加油,站少人多需要排队,约好了回去的时间村长摆摆手就走了。
同行的还有四五个村民,一个个都被这路上的颠簸震得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但没人抱怨。扛起了棉花就向镇上的农贸集市走去。
楚大伟身后背着一捆白花花的棉花,足足有两百斤,而他神色自若,像是扛着一捆棉絮。
萧杭宇气喘吁吁地扛着一百多斤棉花跟在后面,脸涨得通红:“我说大伟啊,你小时候是不是跟水牛混大的?”
楚大伟回头看了他一眼,挠挠头笑了笑。
今年的阳光足,棉花比往年的质量还要好些,大家都期盼着能卖个好价格。
到了集市,众人刚把棉花放下,就有几个棉花贩子围了上来。
“这棉花,啧啧,水分这么大,还有这里面都发黄了。”
“就是,还那么多沙子,嗯,还有股味道,你闻闻。”
“哎拿开,臭死了。”
说话的三人是常年在这里收购棉花的,年龄最大的那个看上去四十多岁,叫王铁秤,左眉上有一道刀疤,听说是以前收棉跟人起争执留下的,穿着件蓝布中山装,袖口磨得发亮,腰间别着个黄铜烟锅。
另外两个年轻些,看着三十来岁,男的叫赵柱,右腿有点跛,戴着一顶破旧的草帽,帽檐下漏出狡黠的三角眼,正拿着棉花往他面前的女人鼻子凑去,这里的人都叫他赵瘸子。
而一脸嫌恶表情的女人名叫李秀兰,是这两年才到这个镇上来收棉花的。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把众人辛苦种植采摘来的棉花给得一文不值,那几个村民脸被涨得通红,手不自觉地挥舞着:“哪里有水分啊,这,这可是好棉花啊!”
“那我不管,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看在你们大老远运过来的份上,这样吧,算你们六级棉好了!”王铁秤抛了抛手中的棉花,随口说道。
棉花按品质从高到低被分为一到七级,每级的价格相差约在10%左右,而六级棉,算是品质比较差的了,仅比最次的七级棉好上一丝。
“这么好的棉花,怎么才是六级棉呢?以前都是四级棉啊,今年的质量比往年还要好些,怎么才算六级呢?!”几个村民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楚大伟被气得跺脚,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而贩子们咬死了价格,一副没得商量的态度。
“这么好的棉花,你怎么好意思说是六级棉?你们走吧,我们不卖!”林晚晚在旁边听得冒火,忍不住上前说道。
“嘿,哪儿来的小丫头,行,不卖就不卖,我看这市场里除了我们谁会收你们的棉花,我们走!”王铁秤看了看林晚晚,随即不屑地说道,说完就转身离开。
“哼,不识好歹,就你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收购站都不愿意在这儿设点,给你们六级的价格就不错了,还嫌少。”李秀兰撇了撇嘴,和赵瘸子也一同离开了。
众人又在市场等了会,还真没什么人过来收购,偶尔来了一两个,也是报的六级的价格。
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渐渐开始焦躁不安,如果今天这棉花卖不出去,这一趟可就白来了。有人言语间已经打算妥协。
“等一下,”林晚晚赶紧劝道,“我们可以先不急着卖,可以先找地方放着。”
“晚晚,”萧杭宇低声道,“刚才我看没什么人,就去打探了下,这段时间镇上的仓库全部涨价了,价格直接翻了三倍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