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植笑了笑,不再说话,只是抬手饮酒间不动声色地朝加纳看了一眼,加纳默不作声地摸了摸儿侧,绫子开始给荒木上酒。
数不清推杯换盏几轮,荒木又醉了,尿意同时袭来。庭植和加纳还在喝,荒木有些顶不住了。他本不是个大酒量的人。绫子好意地给他换上水,让他免遭喝酒的苦头。
此时手机再次响起,荒木竟觉得铃声庭起来亲切万分,他拿着手机,佯装犹豫,庭植再次给了台阶,"快接吧荒木先生,对面说不定真的有急事。"
荒木感激地鞠躬,拿着手机起身走到屏风后面,按下接听键。
"主任,您快来科室看一下,有床病人突发恶疾,我们不知道如何处理才好。"
屏风并不隔音,庭植和加纳都能听到。
"好,我知道了。"荒木却没有立即答应回医院,挂了电话走回席间。
"荒木,"加纳适时开口,"你回去看看吧,今天聊的很愉快,我和庭植先生待会也要回去休息了,这个关头医院不能再出什么事,辛苦你跑一趟了。"
荒木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庭植,庭植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回去。荒木这才拿起公文包,向两人鞠了一躬,然后退出包厢。
随着绫子的带路,荒木再次经过奢华又昏暗的走廊,一直到隐约有嬉笑声传来的包厢,再到华丽的前厅。
"荒木先生,恕绫子只能送您到此了。"绫子行了礼,漂亮的脸庞上笑容和歉意恰到好处。
荒木根本没有责怪的意思,他连忙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完全不在意。绫子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退在一侧,荒木只好往前厅外走去。
走着走着,荒木有些后悔没在包厢的时候就上个厕所,现在憋着有些难受。恰好一个穿着制服的员工路过,荒木赶紧拦下他,问了下哪里有卫生间。那员工也不多问,带着他走向最近的洗手间。
荒木惊奇地发现这条通往卫生间的路恰好穿过刚刚经过的较为喧闹的包厢,如果再拐几个弯就可以回到加纳的包厢了,但他只想上厕所,倒也没有关注太多。
上完厕所,洗了把脸,意识回笼许多,荒木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拉开公文包翻找了一下,随后僵住了。
庭植给的文件袋没带上。
如果荒木足够清醒的话,他会知道就算他忘记带上,事后加纳也会托人把文件袋单独交给他,可惜荒木肚子里的酒精还没有失效,而冷水洗脸的效果也不至于那么好。所以荒木做出了直到死前都在后悔的决定——独自回包厢拿文件袋。
返回包厢途中,荒木再次穿过昏暗的长廊,他看到绫子正被某位难看清面容的男子拦住脚步,在一旁说些什么。
"......你要知道,在这里工作,得学会沉默,否则有命赚钱没命花钱......"
他听到绫子柔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模模糊糊,听不太清。
加纳的包厢虚掩着门,稍微借点力就能从外面打开。隔着一层和式推拉门,荒木听到庭植的声音幽幽传来,像是在说和他相关的事,神使鬼差地,荒木的手顿在木门前。
"检察院那边的消息几乎确定下来了,有个年轻的检察官拿到了关键证据,庭审估计明年 2 月开始......"
加纳说,"可惜证据当场交给了总一郎他们,不然还有机会......不过也没关系,等到荒木就任医科大,2 月他儿子也出愿医科大,他就能派上用场了。"
"流水和来往信件证据准备好了吗?"
"都办妥了......"
"他家里检查过了吗?"
"上周检查过。"
荒木听着他们的谈论,手忍不住颤抖。理智终究战胜酒精占领大脑高地。原来今天做的局,局中人是他。他以为职位、财富是馈赠,没想到是陷阱。他以为自己和加纳在一条船上,没想到自己随时可以被推出去当燃料。
他必须赶紧弃船,必须立马寻求庇护。
还有谁?还有谁值得信任?
荒木一瞬间想起了通讯录里的很多人,那些人又统统被他否决。
要赶紧走,赶紧回去。
荒木扭头要走,手却不小心碰了下门框,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声。
里面的对话突然暂停,荒木的心脏仿佛被捏住,双肺瞬间停止呼吸。已经无法再去思考什么合适的对策,求生本能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往外冲刺。
左拐一道,再向右拐一道,穿过昏暗的长廊,皮鞋重重地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脑子里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嬉笑的包厢,再往前是华丽的前厅,再往前,再往前......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是那个领着他进入加纳包厢的门童,此时温和有礼的声音在荒木耳朵里变成了催命符,他一把推开门童,大步向外冲去,在不知道跑了多少条街道之后,荒木才感到一丝安全,四处观察了下,确认没人后赶紧从公文包里掏出手机按下一串从没保存,却在潜意识里记了无数遍的号码。
嘟的一声,对面通了。
荒木张开嘴巴,镜片一侧突然冲进来一束光,随之而来的是急促的鸣笛声,以及车胎偏移摩擦的声音。砰地一声巨响,货车侧翻,货物滚落在地,浸泡在逐渐蔓延的血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