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岛真夜突然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迟一天回来,脸上又浮现红晕。
看见这样子的她,九条醴脸上神色瞬间温柔了许多,轻轻拍着她的肩,“先去洗漱吃饭,下午正式彩排,姬川歌子女士会来,不能太失礼了。”
“喔噢!我这就去!”北岛真夜想到这里,立马拉着青木丽跑上二楼。
管家小林源造要做好后勤工作,正在用烤箱烤制大量面包等食物,他笑眯眯地望着这样活泼的北岛真夜,笑道:“看样子今日的排练应该会很顺利啊。”
“希望如此吧。”
九条醴扮演的是主角海伦凯特的哥哥,一个冷眼旁观主角海伦凯特挣扎求存的角色。
这个角色认为:既然是天生残疾者,就应该老老实实,平平庸庸的活下去,而他们这个家人,只需要保护好海伦凯特一辈子衣食无忧就行了。
这个角色可发挥的空间并不大,在海伦凯特遇上人生的贵人之前,其他角色对海伦海特这个残障人士都是这种态度。
当旁观者的冷漠变成一种很正常的事,海伦凯特之后有那么大的变化才会令人震惊。
九条醴目光一转,看见从外面走进来的诸伏景光。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运动衣,下身军绿色牛仔裤,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装扮,穿在他的身上,却英气硬朗的过分。
旁人看不见他,只有他能看见。
九条醴忍不住弯起眼睛笑。
不过一日没见,却如隔三秋。
诸伏景光走到他身边,探身望了望聚集了不少人的大礼堂。
“什么时候开始?”
“下午一点半到晚上十点。”
“差不多要一天啊。”
“是啊。”
“我今日在外面转了一圈,从这里出去,走过两条街,那里的水羊羹还不错。”
九条醴看了下时间,“能不能预定?之后我让助理去拿。”
诸伏景光:“可以。”
说完,他有些可惜,如果他能让别人看到就好了,这样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做一些事了。
在主要演员到来之前,月影剧团其他成员开始进行小型排练,一直卧病在床的月影老师也披着厚实衣服下了楼。
“还差莎莉文老师,谁来暂时念一下台词?”
月影老师本来想站出来的,但被九条醴抢先了一步。
还是魂体的诸伏景光站在月影老师身旁,如果发生什么事,他也好及时扶住她。
九条醴轻声对他说了句:“谢谢。”
诸伏景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这比他潜藏在黑衣组织当卧底的任务轻松多了,举手之劳而已。
《海伦凯特》这个舞台剧是根据知名盲聋哑作者海伦凯特的生平事迹改编而成的,所以故事是从主角青少年时期开始。
第一幕,客厅,白天:
海伦凯特的父亲抽着雪茄:“阿尔弗雷德·德雷福斯太惨了,好好的一个法国企业家,却因为陷害被判了叛国罪,咱家跟他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该死的。”
海伦凯特的哥哥翘着二郎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平反,之后会不会把他的产业还回去。这一年的福塔莱萨酒都没有他家送来的好。”
海伦凯特的母亲一边织毛衣一边道:“南边庄园的橡木快成熟了,夏天我们去那边度假吧。”
海伦凯特的哥哥惊叫:“海伦!妈,你看海伦她又来了!”
九条醴站起来,愤怒地指着在客厅捣乱的海伦凯特,不是摔了瓷瓶,就是踢翻了凳子,路过的腊肠狗被她摸到,她随手一甩,甩到了九条醴身上。
扮演海伦凯特的北岛真夜就像一个真的瞎子,看不见前面的障碍物,被绊倒就直愣愣地摔下去,摔痛了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会啊啊啊狂躁地叫。
这样精彩的演出,谁也不想打断。
九条醴毫不怜惜地抓住北岛真夜的手腕,把她推了出去,让她去走廊上玩耍。
被人这样粗暴的对待,什么都听不见,只能感觉有坏人钳制住她,变成熊孩子的北岛真夜死命挣扎,奋力踢打。
力气之大,九条醴没防住,挨了几拳。
九条醴:“……”
九条醴重重关上门,大声抱怨:“父亲,你应该去请一个家庭教师了,我们兄弟姐妹都有,海伦应该也有!”
海伦凯特的父亲仰头赞同:“这是个好主意,不管学不学到什么,海伦有个玩伴也不错。”
第一幕顺利丝滑的结束。
“啪啪啪——”
月影老师鼓掌,九条醴等人暂停表演,站在舞台上听她的教导。
“麻生,你说第一句话的语气不对,应该更轻松闲适点,不要望着台下。”
“爱子,你换一个座位,坐在中间靠右边一点,刚才都看不见你在干什么了。”
“九条,不应该表现得那么愤怒,应该是厌烦,无奈,你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公子哥,对不听话的妹妹不耐烦,而不是愤怒,后面的情绪不对,控制一下。”
即便是九条醴这种表演经验丰富的演员,有时也把握不住角色的情绪。
“北岛!北岛在哪儿?”
“在!”北岛真夜从后台走出来。
月影老师开始指出她表演过程中出现的错误。
之后九条醴等人各就各位,从第二幕开始接下去表演。
这个上午,《海伦凯特》大致排练了一遍。
台词、灯光、走位、道具等,大家都做到心中有数了。
休息时间,有人闲聊起饰演莎莉文老师的演员。
“也不知道姬川女士什么时候到。”
“是姬川亚弓的母亲,姬川歌子吗?”
“不是吧,你不关注剧团的事务吗?之前她在国外参加巴黎时装秀,这几日才有空。”
“可以跟那样赫赫有名的演员同台演出,太幸运了!”
“咱们也不差啊,咱们剧团还有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呢!”说完抬头望了望九条醴的方向。
“好帅……你说我跟他表白,他会收下吗?”
“别做梦了,九条君是不想要星途了吗才会跟你谈恋爱?”
“……”
说起姬川歌子,这里就不得不说起奥汀尼剧团与月影剧团的渊源。
前言有说过,月影千草老师手上有《红天女》的所有版权,其中包括表演权。
而月影千草饰演的梅树精太过出神入化,吸引了一条疯狂的饿狼,这条饿狼是害死月影千草丈夫的凶手,且成立了在艺能界不可撼动的大都艺能,就为了夺取《红天女》的所有权。
所以奥汀尼剧团跟月影剧团的立场是对立的。
然后是姬川亚弓,出身不凡,父亲是著名导演,母亲是著名演员,自己在演戏上也有无与伦比的天赋。
跟丑小鸭一样的北岛真夜是鲜明的对比。
说回姬川歌子。
姬川歌子,是大都艺能旗下奥汀尼剧团的台柱子姬川亚弓的妈妈。
基于上述原因,当月影剧团签下与奥汀尼剧团比赛的对赌协议后,其他变量差不多一致,包括重要角色——海伦凯特的贵人莎莉文老师不变。
是的,两个剧团的莎莉文老师,都是由姬川歌子饰演。
——观众只看饰演海伦凯特的演员的能力。
月影剧团饰演海伦凯特的是北岛真夜。
奥汀尼剧团饰演海伦凯特的是姬川亚弓。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比赛。
假设月影剧团输掉这场比赛,月影老师就必须把《红天女》的公演权交到仇人手上。
——这对知道箇中内情的人来说,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所以月影剧团所有成员都分外努力。
就连九条醴这个有着丰富演戏经验的人,也不能轻忽了对手。
中午是中场休息。
管家小林源造先生早就准备好了午膳。
“今日九条君去买了水羊羹,每人都有一份,就为了犒劳大家。”
额外的甜点总让人欣喜。
北岛真夜两眼星星地举着小叉子,“我开动啦。”
九条醴坐在她对面,“抱歉,表演的时候太过用力了。”
北岛身上到处是淤伤,手腕上已经是最不可怖的。
北岛真夜丝毫不介意,摆手道:“晚上我擦些药膏就行了,九条君,你不用放在心上。”
九条醴没有动自己那份水羊羹,中午回房的时候把小碟子端了进去。
他放在桌子上,对诸伏景光说:“你先用着这些,我出去一下。”
九条醴身边应该有助理小圆的,不过被他安排到其他地方做事去了。
“你要去哪里?”诸伏景光问。
“我去买些药膏。给北岛。”
“快去快回。”
九条醴背着他摆摆手,笑出了声,嗓音低沉悦耳。
“很快回来。”
东京的盛夏,树上的蝉鸣一浪高过一浪。
月影剧团排练的场地在米花町二丁目四十番地,路上行人很少,九条醴头戴太阳帽和口罩,将自己遮掩的严严实实。
“快点快点,小哀说是准备好了红豆饼,我们快点去阿笠博士家。”
“啊呦,等等我,就没有鳗鱼饭吗?我肚子好饿啊。”
几个小孩子顶着烈日奔跑。
九条醴停住脚步,让他们先过。
其中一个短头发的小女孩偏头看见九条醴,心想:这是谁?怎么感觉好眼熟啊?
“步美,干嘛啊,快点跑啊,晚点的话,阿笠博士会吃光光的呦!”
“好~这就来——”
听着小孩子渐行渐远的说话声,九条醴莫名有种感觉,感觉以后还会再见面。
他晃了晃这种不妙的预感,继续往药店而去。
“九条先生?”
忽然听到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
九条醴扭头看去,是安室透。
“你住在这附近?”他问。
“附近是剧团排练的场地。”九条醴回答。
心里有点可惜诸伏景光没有跟他一起出来,出来见见老朋友也好呀。
“原来如此。”安室透笑眯眯道:“那九条君现在打算去做什么呢?”
“想买点跌打损伤的药膏。”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正好我准备了一些,经常用,止血,祛疤,加快伤口愈合,亲自试验过的,非常有效。”
安室透提了提塑料袋,里面满满药膏。
“怎么这么多?”
安室透笑道:“这不是经常跟着毛利先生到处跑吗?以防万一。”
九条醴听信了这个理由,不过还是拒绝他直接送药的好意,“能否给我一个单子?我也需要。”
“当然可以。”安室透十分好说话,他将小票拿了出来,“我带你去那家药店吧,那家最齐全的。不用你多跑几趟。”
“那谢谢你了。”
安室透:“这几日都会在这边排练吗?”
九条醴点头。
“这不是文化节快来了吗?提前预热一下。”
“大明星也不容易啊。”安室透感叹。
“哪个行业都不容易,你不也是经常到处跑吗?”
有时九条醴都在想安室透这样能赚到钱吗?
“那也是。毛利先生经常破完一单案子,连尾款都收不到,都已经习惯了。”
九条醴:“……这么惨的吗?”
安室透笑眯眯:“是啊,所以如果九条先生有什么委托给我们,一定记得付尾款哦。”
九条醴:“……”
安室透带着九条醴左拐右拐,走了大概十多分钟的路程,就到了他所说的药店。
他将小票递给药店助理,助理很快备好药,根本没花多少时间。
如此高效率,九条醴万分感谢他,“安室先生,你之后有什么事情做吗?”
“怎么了?”
“我想邀请你参观一下我们剧团的排练,有兴趣吗?”
此话一说出口,九条醴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
安室透想了想,之后他也没什么事情干,便道:“可以。”
九条醴眉眼松快,安室透察觉他的心情很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情也愉悦了起来。
九条先生真的是一个亲切和善的人呐。
他们回去的时候,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停在路边,是之前送北岛真夜回来的那辆。
车辆窗户是防窥视的,九条醴根本看不见里面坐着的是谁,不过他已经把这辆车的车牌号码记了下来。
安室透抬眸,将关键信息快速记下,然后跟在九条醴后面走进排练场地。
除了九条醴,别人是看不见魂体状态的诸伏景光的,诸伏景光吃完甜点,觉得无聊,就下楼守在月影老师身旁。
他在月影老师和九条醴身上,都看见了那一股对演戏的“疯”劲。
“北岛,这个给你。”
北岛真夜接过一袋子的药膏,脸上不受控制的一阵发热,“这、这太麻烦了。”
“没事,觉得太多,你可以分给其他人。”
听到九条醴清冷的声音,诸伏景光反应了一瞬,才抬眼飞快看了站在门边的身影,他晃神。
啊,安室透来了呀!
怎么突然过来了?
诸伏景光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
九条醴走到月影老师身边,说了安室透参观排练一事,月影老师一双厉眼快速扫视了安室透一遍。
“嗯,可以,保持安静就行了。”
安室透做了一个将嘴巴拉起来的动作,表示自己很乖很听话。
诸伏景光目不转睛地望着安室透。
或许是魂体凝实了不少,他的视线让感官敏锐的人很快警惕起来,安室透就是这种情况。
九条醴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两人之间。
那股灼热的视线很快消失,安室透移开视线,他摸了摸鼻子,安静地站在大礼堂角落观看月影剧团的排练。
九条醴注意到诸伏景光表情不对,悄声问他:
“怎么了?”
诸伏景光摇头,“没什么。”
“好吧。”
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逼你的。
九条醴面上依旧和煦,将剧团成员照顾得十分周到,大大减轻了月影老师的工作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