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翊的动作猛地顿住,愕然地看着他。
顾沉舟深邃的眼眸牢牢锁住白翊,那里面不再有冰冷,不再有恨意,不再有暴戾,只剩下一种近乎赤裸的、深沉的、带着巨大痛楚和释然的疲惫,以及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晰的温柔。
“那把刀……”顾沉舟的声音很轻,却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白翊的心上,“如果它刺中的是你……”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中翻涌起巨大的后怕和一种灭顶般的恐惧。“我可能会……彻底疯掉。”
白翊的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沉舟。巨大的震惊和一种排山倒海般的酸楚瞬间将他淹没!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顾沉舟看着他汹涌的泪水,心口像是被狠狠揉捏。他抬起没有受伤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用指腹轻轻拭去白翊脸颊上的泪水。动作生涩,却充满了从未有过的珍视。
“别哭……”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哄慰的颤抖。“我没事。”
这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打开了白翊泪水的闸门。他再也控制不住,压抑了七年的悔恨、恐惧、委屈、绝望,以及此刻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和那汹涌的爱意,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冲垮了他的理智。
“对不起……顾沉舟……对不起……”他紧紧回握着顾沉舟的手,将脸埋在那只为他拭泪的手掌中,像个迷路多年终于归家的孩子,失声痛哭。“是我错了……当年是我鬼迷心窍……是我毁了你……我该死……我真的该死……你不该救我……你让我死了算了……”
他的哭声充满了巨大的悲恸和自厌,身体因为剧烈的哭泣而无法控制地颤抖。
顾沉舟的心被他的哭声狠狠揪紧。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浑身颤抖、将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的人,那些曾经支撑他恨意的理由,在此刻都变得无比脆弱。他强忍着伤口的剧痛,用那只没受伤的手臂,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温柔,将白翊颤抖的身体揽入怀中。
白翊的身体瞬间僵硬,随即像是找到了唯一的港湾,更加用力地回抱住他,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他的病号服。
顾沉舟的下巴轻轻抵在白翊柔软的发顶,感受着怀中身体的颤抖和滚烫的泪水。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和白翊身上清冽的气息。七年来的恨意、痛苦、冰冷、算计,在这一刻,在对方的泪水和怀抱中,如同阳光下的坚冰,开始迅速消融。
他收紧了手臂,用尽全力抱住怀中这个失而复得的、让他爱恨交织了半生的男人。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历经劫难后的疲惫和前所未有的坚定,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在对方的哭泣声中,清晰地宣告:
“都过去了……翊翊。”
“我们……重新开始。”
火葬场的烈焰焚尽恨意的残骸,在泪水的浇灌和鲜血的见证下,烧熔了隔阂的坚冰,露出了废墟之下,那颗从未真正冷却、名为“爱”的滚烫核心。旧日的殇,终于在这一刻,看到了渡舟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