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路上没怎么堵车,阮承平开车还算平稳,阮眠在车上眯了一会儿。昨天晚上,她为程澈送她的礼物纠结了一夜。
她没想到,程澈为了向她道歉,还专门买了支钢笔送她,倒是让她有点羞愧难当。本来她坚决拒绝了的,但架不住程澈死皮赖脸非得塞给他。
烦躁,又欠上债了。
“到了,下车了。”不知过了多久,汽车行驶的轰鸣声骤停。
阮眠闭着眼睛养神,但受生物钟的影响,这个点是毫无睡意的。
汽车驶停的时候,身体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被力圈着往后带。她自然而然地睁开眼睛,车窗外春雨飞丝,细得像雾气一般。
阮眠伸了个懒腰,拎上背包下了车。
南平县,她再次回到她从小长大的地方。空气中的气味依旧没变,还是如同她记忆里的春天那般,弥漫着新泥的香。烟雨缥缈,雨丝胡乱地刮过脸颊,她只觉得格外亲切。
阮承平将车子停在水泥大坝上,阮星从车上跳下来,没顾及一些低洼,溅了自己一身泥水。
“哎呀!”阮星气愤地蹬了一脚,“爸你怎么把车停在水坑里啊。”
阮承平打开车子的后备箱,眼里只有他那一堆钓鱼的行头,根本没搭理阮星的嗔责。
阮眠笑道:“谁叫你不注意,不过还好你今天听妈的穿了套旧衣服。”
阮星将自己的包往肩上一挂,双手拎着裤脚,踮着脚走向阮眠:“鞋子和裤脚都湿透了,姐你有干净的衣服吗?”
阮眠提着东西往家里走,边走边安慰她:“有啊,我以前的旧衣服都洗干净了放在柜子里。”
几人拎着包顺着坡下去,斜坡尽头是一张锈迹斑驳的铁门,却被刷上了新漆。漆上得并不匀净,新旧交叠,还残留了好些毛刷的印记,细看有些脏乱。
大家手里都拿着东西,腾不出手来敲门,阮星不耐烦地踢了几脚。古旧的铁门就像上了年纪的老人,声音嘶哑,唤房子里的人出来开门。
林岚皱眉“啧”了一声,教训了阮星一句。阮星靠在门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为自己辩驳道:“我们手上都拿着东西嘛!”
很快,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是鞋子和水泥地摩擦的拖沓,听得出来人步履很慢。
终于,门开了,一个银发斑驳的老人探出头来,她脸上满是沟壑,一笑起来,浑浊的眼睛也深陷进了皮肤。
“奶奶。”阮眠和阮星各自叫了声,拎着东西往院里走。
老人笑眯眯地点头,站在一旁给几人让出一条路,自顾自地说:“我还以为你们明天才回来呢。”
林岚走进来,将东西放下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后天她们要上学,明天太赶了。”
将车上的东西全搬下来后,阮眠问奶奶拿了钥匙,带着阮星到自己从前的房间里去换衣服。
县里的房子是旧式的双层小楼,楼上的房间清一色地都只镶嵌了两扇雕花玻璃窗,采光不算好,又逢阴雨天气,房间里更是昏暗。而房间里就一盏小功率的白炽灯,光亮微弱,但总归是聊胜于无的。
熟悉了黯淡的环境后,阮眠才进到房间里,木架子床和柜子都空空如也,两个月前她们回来住过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匿了,但房间里很整洁,没什么灰尘。
阮眠打开柜子,一股经典的掺了些阳光的洗衣粉味扑面而来。他们走后,床上的被套和床单,都是奶奶收拾起来洗好晾晒后,整齐叠到柜子里的。
阮眠摸着干净的被套,总觉得还残存着家乡阳光和奶奶手掌的暖意。阮星催促了两声后,她才打开另一边柜门,开始给她找衣服。
她已经忘了这些衣服是从哪一刻开始被遗弃的,但是今后的确再也不会穿了。
找了几层,阮眠终于找出一套适时却又不算太旧的衣裳。留阮星一个人在房间里换衣服,她先行下了楼。
奶奶正坐在屋檐下削莴笋,在枯涸又布满皱纹的手上,那根青翠是那样地生机勃勃。
阮眠去厨房拿了把小刀又拎了张椅子坐过去,淡淡地说了声:“这莴笋好新鲜啊。”
奶奶说,自家种的当然新鲜。依稀可辨,她脸上流露出了些许自豪。
老农民,在新时代,却还是改不了对土地的依赖。那片土地在年轻时赐予她许多希望,到老了,她又看不得那片土地被野草束缚。她总喜欢在松土后撒上一些种子,等一场春雨长苗后,满眼缤纷成了土地最漂亮的簪花。
阮眠劝说,让她别再去种地了,奶奶满口答好。
最后一根莴笋削完,奶奶端着篮子进了厨房。阮眠坐在原处,望着反光的青瓦发呆,楼上突然传来阮星的喊声,“姐姐,你快上来看看,这个是什么?”
阮眠闻声上楼,见阮星手上似乎套了一条手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