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伙都沉浸在喜悦里,唯有一家除外。
林老二家因为引来衙役封村一事,这两日一直紧闭门户,不管外头闹得多大声,他们也没打算开门。
只是,泉哥儿的病症越来越严重,沈氏也是焦虑,却也无可奈何。
之前,一大村子里没有哪家的病症能好,就算孩子病得重,他们也只能急在心里,如今,听见外头的欢呼声,那一声声如刀刮在两口子的心窝。
当初若是听了里正的话就好了,现在也不至于扁担两头空,啥也没捞着…
屋内,泉哥儿痛苦呻吟的声音再次刺激了他们,沈氏一把拽了林老二,“咱们是要看着泉哥儿死吗!”
林老二一脸颓败,难得硬气了一回,“早就让你安分点!就是不听!现下好了!你让我怎么办!”
夫妻十几载,林老二从没给过冷脸,沈氏一下就哭诉起来;“好啊你个姓林的!当初出门去寻医不也是为了孩子!现在出事了就都是我一个人的过错!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说着,又撒起泼来,抱起床上的孩子就往外跑,林老二将人拦住,“你这是做什么!”
连日的心惊胆战,又身心俱疲,沈氏哭着发了疯,“反正也活不成了!你也不打算要咱娘俩了!我这就带着泉哥儿找口井跳了!一了百了!”
林老二没想到直接将人刺激到寻死觅活,几番拉扯吵闹下惊动了隔壁的李老汉和李婆子。
大门处传来一阵阵敲门声,混着两口子哭闹声…
这都是些什么事!
李老汉嚷着声:“我说泉哥儿他爹妈!你们几十岁的人了还这般要死要活,成什么样子哦!”
隔着门板,沈氏不依不挠,“都是我作践的孩子,可怜泉哥儿就要病死了!你让我跟着他一块儿去了!”
林老二几乎哀求起来:“都说的什么气话!没怪你!咱们好好过日子行吗!”
……
又是一阵哭闹声后,沈氏怀里的孩子在他俩推搡中又一次口吐白沫,林泉的气息越来越弱,沈氏哀嚎声更大了,“泉哥儿…我的泉哥儿…”
门外,李婆子听不得孩子病死的话,敲门声更重了。
“林老二,你们把门开了!老婆子与你们一起去找里正,先救了孩子再说!”
许是听进了李婆子的话,门内安静下来,没一会儿林家大门终于开了。
林老二面带羞愧,没好意思抬脸,只道:“只要大家伙儿能原谅咱们一家,救了泉哥儿,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李老汉等在门外,李婆子一进门就瞧见沈氏披头撒发坐在地上,想到她之前做的种种,原是想骂她活该报应的。
但此刻的人一双眼失了光彩,没了往日的张狂,作为一个母亲,李婆子能理解沈氏的心情。
若是换成她,眼见自己孩子在怀里一点点失去活命的希望,她也会发疯的。
李婆子叹息一口,终是什么也没说,走上前将人扶了起来,“以后改改脾气,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才是正理儿。”
也不知沈氏听进去没,就见她突然跪了下来,“婶子,之前都是我的错!这次只要大家伙愿意救泉哥儿,把我的命拿去也行!”
林老二一见,忙拦在沈氏前头,抱着她,“说什么糊话,孩子离了你还怎么活!我去换!”
李婆子摇摇头,一时不知该同情还是幸灾乐祸,“走吧!有我和你李叔在,总不至于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等林老二一家出现在里正家的院里头时,一家一户几乎都有人过去。
人云亦云自然不肯放过,只是孩子病得快不行了。
石家嫂子是个爽快人,自家孩子也刚从鬼门关回来,她说了一句:“大家都是有儿有女的,林老二夫妇确实不厚道,但孩子有什么错?今日咱们村得以活下来,多亏了小五找出药草,如今也该为孩子们积福不是,我带孩子进屋去,先让田大夫救人。”
村民们终究还是心善的,没有阻止。
林老二夫妇跪在院子里头,泪流满面,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几经商量后,众人还是决定赶他们离开,实在是想到封村时的后怕,若当初不是新来的侍卫们赶走了县里的衙役,他们现在已经都成了冤死鬼。
大家同意等孩子的病痊愈后再离开,这是他们最后的仁慈。
阿云他们在土窑收到消息时,林风已经醒了,三小只心头难受,虽然二婶他们咎由自取,但怎么说也是他们在世上仅剩的亲人了。
土窑朝阳处开了个窗,整改时,谢梧用废弃的木料瓦罐做了不少花盆悬挂在两侧,移栽过来的那些山间野花开得俏丽。
谢梧倚在那处,目光向着天边几朵云,淡淡道:“世道生存之法,做错事自然需要付出代价。就像天上的云,来去匆匆总不会停留在一处,若想留下,总会改了自己最初的样子。”
他的话正好被上山来的公孙冽听到,土窑外墙临窗的位置,少年探过身子,对上里面倚窗男子的眸,顺着话道:
“他们的去留不是你们几只小崽子在这里唉声叹气就能改变的,若是他们真想留下,总会多做些什么来改变自己,或弥补大家。
持之以恒终能守得云开见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