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从早上亲自到府外迎太子,再到如今太子走了都没把心放下来,就怕太子万一有个不好,倒在善郡王府里,那他家殿下可真就倒了霉了。
等一进书房又听赵祈难得疾言厉色,几乎将不满太子放在明面上,更觉七上八下,但又感到有些怪异,不像殿下平日行事。
书一页一页撕开,在火盆中烧尽,火光映在赵祈眼眸之中,谁也看不出他此刻心中惊骇。
年幼时太子曾与他玩过一个游嬉,名为前问后答,以食指压帕,攥于掌中为始。
太子今日来是要告诉他,要置他于死地者,是监察东宫之人。
书烧尽了,赵祈摊开掌心,早已血迹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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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初坐在小榻上,手上倒是一直拿着针戳绣绷,眼睛却一直往屏风那边看。
怡兰眼睛都不敢挪开,就怕她扎到手。
晚膳刚用完,赵祈就进了院子,只对她勉强露出点笑,随后便到书案那边执羊毫笔练字去了。
虽然她也觉得赵祈来院子里,却只自己在那练字有些奇怪,但她还没想着要到他跟前凑。
谁知道赵祈又在哪受了气,他是郡王,皇上的亲儿子,郁闷要么是因为兄弟,要么是因为皇上,总不可能是像她一样愁明天吃什么。
她又能怎么安慰?是说别犹豫该争就争,争到了登基为帝,挣不到以后被新君穿小鞋,还是说别冲动看看哪个兄弟有潜力,押宝在人家身上,没准赢了分他点肉汤。
孟初想想也知道,平日里胡闹、没规矩,说白了都是赵祈后院的事,勉强还能算闺房之乐,她要是把这些话说出来,只要传出去一点,能死个痛快都得是皇上心慈手软,再者说,赵祈可能也不需要她在此刻出现,没准还嫌烦呢。
“主子,歇歇眼睛,把绣绷搁着吧。”因是赵祈在,怡兰声音都压小了一半。
反正拿东西不过是做个面子,孟初一听她劝就松手了,想了想跟她说:“你去煮些黄连水,再拿些酸杏来,酸杏上面不要洒糖。”
“主子要不要再配些糕点,压黄连苦。”
“不用,就这两样。”
屏风后赵祈只听见她说话时的气声,就是不见人过来,虽说他此刻是做戏给府里“眼睛”看,但栖栖怎么也像是被唬住的样子。
小没良心的,他都表现那么明显了,她既不嘘寒问暖,也不来红袖添香。
……总不会还记着他昨晚只夸金兔子?赵祈还真不是故意惹她生气,那兔子一看就是她画的样子融的,夸它肯定不出错。
当然,主要因为当时在床榻上,帐子也散下来了,他实在看不清那荷包上绣的是什么。
没等赵祈犹豫要不要先去拉她一起来练字,就听有熟悉的脚步声过来。
孟初端着托盘绕开屏风时,正看到赵祈拧着眉,面容严肃的挥洒笔墨。
“爷,用些茶水。”
赵祈眼睛也没动一下,只淡淡嗯了一声。
等他最后一笔书完,这才去净了手,端了茶盏饮下。
闻到有黄连味时,赵祈还只以为里面放了些败火,没想到是直接用黄连煮的水,苦得舌头都要木了。
他还没来得及把茶盏放下,孟初便就着他的手,把黄连水都给他喂下去了。
“……咳,孟栖栖!”
不等赵祈黑脸,孟初手快,直接就往他嘴里塞了颗酸杏。
少有人知道,赵祈偏爱酸食。
宫里的糕点也好,果子也罢,从不会有太酸口的东西,杜贤妃知道他口味后,便从御膳房要了一罐盐渍青梅,可惜用的青梅是内务府挑的甜梅子,尝不出什么酸味。
孟初捏了捏他腰间的荷包,“殿下怎么知道是这个?是不是香兰跟你说了?”
赵祈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一眼就看出这是你——”话音消了。
他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只是微微低头看她的神情。
孟初正欣赏自己绣的荷包,见他说一半没声了,抬头看他似乎有些顾虑的样子,反而奇怪道:“怎么了?”
“其实香兰原本并不是要进这个院子的……”
“这又如何?”她都没太理解赵祈为什么有些心虚,“香兰在我身边多好,难道我有事情是你不能知道的吗?”
这要是放在前世看的宫斗剧里,香兰就是大杀器,别人根本不要想着陷害她,赵祈的眼目就在旁边,简直立于不败之地,什么误会啊狗血啊都不可能发生,何况虽然不曾眼见,但香兰肯定身手不俗,有她在院子里不要太有安全感,如今想来,当时在曲梧院赵祈来那么及时,没准是香兰察觉不对,早一步报信去了。
在孟初跟赵祈掰着手指算香兰的好处时,赵祈却想到了父皇和太子。
是不是在一开始,父皇在太子身边留那么多人,也只是想要保护他?那如今呢,如今也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