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衣服上多余的羽毛揪下来,我感慨着:“这块石头真有这么神啊。”
好消息,赤湾这种中央星区边界的行星当然有信号;坏消息,事发匆忙,我们的万能仪被落在了原来那里。
目之所及全是红色的“海洋”,身为土著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的迹象,茫茫沙漠,无法辨别方向,想要找到人类完全就是碰运气。
但是我们不能贸然再使用星海石。现在确实已经确定了它能够带我们穿梭空间,但是万一它是纯随机呢?你不知道它会不会把人传送到太空中央,这个概率是很大的——我们会死掉。
沙漠灼人,虽然已是傍晚,但加倍的红色更是让人心烦意乱。就在我们想冒险再转一次星海石、重新刷新地址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隆隆的雷声。但不是雷——我知道——只是有商队来了!
果然,我们朝那边走过去,阳光照射下,迎面而来一群穿着防风沙的服饰的商人,他们坐在装甲车里,大大咧咧地迎着风沙,拖着如同蛇尾那样长的集装箱。
赤湾在物流这方面起枢纽作用,是许多工厂所在地和运输中转站。这个地方充满了投机的商人,一些能成功,一些会失败。我父母被抓起来后,我曾回到这颗星球、试图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却因为我缺少打开的“钥匙”而一无所获。融入赤湾的商业圈,必须要牺牲什么,这是我从那次经历中学到的东西。
赤湾内部的交易环境大概是这样的,外来交易者把货物放在货船上,东西到达赤湾,他们就会按照一些规矩来分给本地的商人,商人游走在赤湾的沙海中,很难被任何人追踪到。这种隐秘性是一种对于奢侈品的保护,以及对违禁品的藏匿。我从来不相信我父母会碰后者。他们一定是被骗了,或者利用,然后利用者把他们推出来挡枪——
迎面而来的这种本地商人被称为“走沙者”,他们驾驶特殊运输工具,在红色沙海中穿梭,极难被追踪。货物在装甲车身后拽着,宛如游走的蛇的鳞片。蠕动了几百米,它在我们面前停下,带起来几米高的沙子,幸好我们提前有后退躲开。
“迷路了,呵?是外来者吗?”
领头的一个红发的商人笑着喊道。他语气粗犷,半身赤裸直面风沙拍打,肌肉非常发达,透露出一股赤湾人特有的金钱味道,“哼哼。来本地交易是要交税的呀。”
“一般人都不会把自己搞到在沙漠中迷路的境地……”车上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得了吧,把你那被水风吹歪的嘴收一收,”我带点赤湾口音地大声吆喝,“我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是这次比较倒霉,车子和货都被埋了个一干二净。”
红发商人和同伴对视一眼,随后跳下车来,仔细打量着我和陆风临,道:“不过是两个小屁孩。这么小就出来走沙子?也不怕被烫死。”
“世道本来就不容易……”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
“都把货埋进沙子里了,命运已经对你们足够严苛了。”红发壮汉(看不出是不是A)说道,同情地瞥了我俩一眼,“上车吧。反正离中转站不远了。”
“……”我在身后偷偷比了个耶,陆风临轻轻地笑了。
这种车坐起来真地很带劲儿,由于要拉那么长串的货,马力非常强,颇有风驰电掣之感,宛如骑着雄狮跨越灼热的沙海。沙子铺在我的脸上,刮得脸疼,但我却觉得宽慰。因为不想吃沙子,没人在车运行的过程中说话。
这一行人五个,红发的像是领头,而年纪最长的那个开车。
远方恒星彻底消失在地平线,星轨的轮廓在天空中逐渐浮现。
果然迅速,一小时后我们便抵达了一处小型营地,是那种集体帐篷,看起来漏风且简陋,一幅已经被沙尘暴摧残过好多次的样子。
我和陆风临并肩站着,被沙子吹得灰头土脸,虽然狼狈,但倒是非常融洽地融入人群中。
“只需要找到通讯工具。”陆风临说。
“这些商人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我仗着自己熟悉这里,终于当了一回老师,“他们十个里有九个在非法运输,超载是常有的事儿,每个人都在提防对方下套把自己举报了,不可能相信一个连通讯工具都弄丢了的可疑人士。”
“赤湾是大名鼎鼎的灰色‘港口’,”陆风临扫视一圈周围谈笑搬货的商人们,“这不奇怪。”
“所以我们该怎么办?”他企图问我相关知识。
哈哈,你问对人了。享受着这种被陆风临请教的感觉,我暗笑,表面正经说:“或许,可以先融入这里,编出一段波澜壮阔的从商打拼史。然后说服某个商队带我们一起回到居住区,毕竟货被埋这种事儿也没那么少见……”
忽然,远处传来了长笛高昂而突出的声音,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不约而同地放下手里的活计,只见红发的男人赤裸着上身、露出纹身,将火把高举过头,野蛮地点燃了篝火。紧接着七弦琴奏响,十几个人围在一边,弹奏着疯狂的沙漠之歌。
火光把夜色照亮,紧凑变调的乐曲和篝火的噼啪声构成合奏,鼓点和铃铛,优雅的提琴,男人跳舞的时候,身上挂着的装着迷迭香、豆蔻和干百合叶的瓶子撞在一起的声音。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活,围在了红沙中的篝火旁,一种无关金钱的飨宴。
这是赤湾沙漠文化的一部分。火与探戈。
我看向陆风临,朝他挤挤眼睛:“亲爱的,来跳舞吗?”
致命而野性的探戈舞曲。我没有裙摆,火焰的光亮照亮我的轮廓。沙粒在火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宝石的光芒,仿佛整个沙海是一片微微涌动的血色波涛。扫弦节奏下,我绕着他转了两圈,飞快得像跳动的火焰。
一会儿后,他也配合地动了,无数个身影在火光里摇晃,像是捕猎者的狂笑,我们是金钱、欲-望和沙漠的主人,准备好应对一切危险。他牵着我的手,紧靠得几乎脸贴着脸。没有别的,只有疯狂……
“有人在看着你。”他忽然在我耳边说,鼻梁刮过我的侧脸。
“……”我提防地看着四周,并没有找到不友善的眼神,我只知道此时此刻陆风临的目光锁定着我。我的脸一定很红,因为兴奋和别的什么。
终于,一舞结束,所有人对着篝火鞠躬,用古老的骑士的那种夸张的姿势。
“你长得可不像赤湾人,”陆风临也照做,直起身时说,“刚刚才觉得你是。”
“我是商人的儿子。”我气喘吁吁,闻言乐了,“不然哪有钱来第一军校。”
“你父母……”
他刚想问什么东西,就被打断了。谢天谢地。我转身,看到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是一个中年棕发Alpha,让我莫名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