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整个村子都姓萧,以前来寻她的下人唤她敏小姐,应、应当是叫萧敏吧。”
方振衣默默将这个名字记下,揉了揉阿贺的脑袋,“放心吧,还会再见的。”
阿贺却摇了摇头,“不用再见了,我只要知道她还好就安心了。”
有些人注定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没有意外就永远不会有交集,而意外也仅仅是相识一瞬后,又各自渐行渐远罢了。
这些被拐卖来的孩子大多都身世凄惨,方振衣揉了揉太阳穴,一想到自己差点儿铸成大错便隐隐后怕,他虽然已经不在百善庄了,但行医救人是他的职责,他坚定地看向阿贺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而那些人,也必须为自己做的孽付出代价。”
阿贺想到自己偷偷在角落里看到方振衣逼退冥夜的情形,不禁有些期待道:“方大夫,你武功一定很厉害对不对!能不能在我…我加入唐门以前,先教我一些基本功啊!”
唐门已然覆灭,不过这江湖的纷争本就不该将一个无辜的孩子卷入。方振衣摸了摸他的脑袋,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就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哪会什么武功。”
阿贺想到江湖上那些门派,独门武功都是不外传的,想着方振衣肯定误会了自己,才不肯教他。
他不肯放弃:“方大夫我绝对不会外传的,您就教教我吧!您要是担心,我可以拜您为师的……”
“我就一病秧子,医人都不能自医,更遑论什么武功了。”
阿贺急了起来,“您就别藏着掖着了!我、我都看见了!”
方振衣愣了下,一时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露过武功,但他还是狠下心道:“我真的不会武功,你找错人了。”
阿贺耸拉了脑袋,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小狗,夜里冷风又凉,阿贺吸溜了下鼻涕,巴巴望着方振衣,“真的、真的…不可以吗?”
方振衣揉了揉额头,细长的眉拧了起来,酒已经醒了大半,他将自己血红色的大氅脱下来围在了阿贺身上,蓬松的皮毛把他衬得胖了一圈,方振衣拍了拍阿贺肩膀,“你还太小了,不应该被仇恨绊住,你只需要看着,等到你的仇人伏诛,放下仇恨,你完全可以有一种新的生活。”
小孩子一向都是固执、幼稚的,阿贺握紧了拳头,“就算不报仇我也要学武!只有这样,以、以后才没有人欺负我!”
方振衣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幼年的自己,多年前黎鹤庆负手站在自己面前,问他习医者当如何?学武者又当如何?
浑噩度日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可记忆一旦被唤醒,当初的誓言仍旧振聋发聩。
学医当怀仁慈、恻隐之心,不问贫富贵贱、前仇旧怨,应一视同仁,全力以赴!
学武当有侠义、良善之道,不可蒙蔽视听、抱有偏见,当除恶扶弱,谨终如始!
风雨飘摇十余载,一朝只觉乾坤颠,他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棺材,当初的誓言也不过随风而逝,不复往昔了。
“好孩子,你可知习武若只为强大自己是远远不够的?”
记忆中那座破庙愈来愈清晰,风雪夜那个小小的身影如同飘摇的一豆灯火却坚强又温暖,给了他无限的勇气,阿贺眼里燃着光:“可是方大夫,若我一直这般弱小,又如何有资格去保护别人……所以我一定要学武功,即便做不了匡扶救世的大侠,至少我可以自救!”
方振衣心里被撼动了一角,他迟疑道:“……也许我可以帮你想个办法。”
阿贺一听有戏,便更是开心,也没当初那么拘谨,手拉着方振衣的衣角撒娇:“什么办法呀!”
“这血重楼里你可知道谁的武功最是高强?”
阿贺思索了下,想起那天让程善吃瘪的人,他道:“是血重楼的楼主?”
方振衣笑了笑,夸他聪慧,“所以如果你真的想学武,自然要找最强的人。”
“可是我……”阿贺有些退缩,他磋磨这么多年,也不是什么学武奇才,如何能博得别人青睐教他武功呢?
方振衣拍拍他的脑袋道:“今夜你先回去好好休息,等我把所有的孩子的血蛊都解掉,托他帮个忙,也许就有机会了呢。”
“真的吗!”阿贺开心得不能自已,连脸都变得红扑扑的,他将大氅还给方振衣蹦蹦跳跳地往回跑,“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哦。”
方振衣失笑,果然骨子里还是个孩子啊,不过也正是因为阿贺,他的心境也开阔了许多,既然有些东西不能强求,便应惜取眼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