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柴房后,我直接去了钱妈妈那,趁着人证犹在,想要一举揭发春桃。
可谁知一向都在楼里的钱妈妈却不在,问及左右,都说她今儿一早就出去了。
一时寻不到人,我只好移步到月娘那,月娘倒是在房里,今日她身体略微有恙,并不见客,故此时还清闲着,见我来了,还笑吟吟道,“今天不上工,你怎么反而跑来我这儿了,可是来探望我的?放心罢,我只是懒了,谎称病的。”
我惊了,原来老实如月娘也会有使心眼偷懒的时候。
但现在根本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我匐到她床头,“月娘,我有件事想同你说……”
我将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整个事件里将油桃形容成了一个吃里扒外的小蹄子,一边受了江月楼的恩惠,一边用楼里的用度养着生人。
哪知月娘对我那些坏话充耳不闻,反倒一个劲的揪着那名被油桃藏起的少年长相问个不停,随后,她变得神色凝重。
“不好!”
她一把从床上翻起,匆匆关上门,又仔细销好门闩,这才一脸凝重的与我道,“此事你万不可再与他人说起,否则……即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月娘郑重的模样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紧接着又听她道,“近日边陲大月氏向韩王进献的贡品丢了一样,听闻便是个品相绝伦的少年,现在官府正四处追查这件事呢,钱妈妈今日出门便是为了此事,朝廷集结了城里的所有商贾,调查线索,此事正在风口浪尖上,若传出去你与此事有干,是要掉脑袋的。”
突来的重磅消息让我久久回不过神,一直以来的江月楼丫鬟生活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市井小民,现在一下子告诉我,刚刚我就和国家大事的中心主角有过接触。
说实在的,我觉得很不真实,甚至还暗自掐了自己一把。
疼,真疼。
不过,还有一点说不通,我问月娘,“藏人的是春桃,关我什么事,就算我把此事说出去,官府也怪不到我头上吧。”
刚说完,月娘就腾的一下站起来了,目光直直的盯着我的眼,“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平日里弱柳扶风的女人,猛的强势起来,还挺吓人的。
“我,我说,我……”我了半天,我也没说出什么来,甚至还觉得有些委屈,至于吗,我也没说什么啊。
月娘捂了捂心口,泄气一般坐回床上,“罢了,你是我的丫鬟,没将你教导好,是我的责任。”
随后她将我拉至身旁,语重心长道,“小冷,我知你也不容易,可这乱世之中谁又是容易的呢,你与春桃那些龉龃我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你们脾性不和,可你万不至于害他人性命!”
叹了一口气,她继续道,“其实春桃也是个苦命人,她因为外表缺陷,沦为粗使丫鬟,却也经常替其他小丫鬟担活,虽然那些丫鬟不领情,我却是看得见的,能有这样心性,春桃本性并不坏。”
虽然说在江月楼里我是月娘的丫鬟,平日里照顾她起居,其实我知道,一直以来都是月娘在照顾我,我借了她的身份便利,在楼里受人青眼。
在这座冷漠的楼里,她既是我的靠山,也是我最亲近的人,甚至,面对她时,我可以放下那些算计,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因此,我从未有想过有一天,从她的嘴里,能听到因为油桃而训斥我的话来。
训我就罢了,偏偏是因为油桃,因为那个又胖又蠢的丑丫头!
恍惚间,我和月娘的关系一下子就远了,我们之间,隔着像肉山一样的油桃,再不复从前的亲密。
面对月娘的谆谆教导,我只问了一句,“那姐姐以后,是不是会让春桃来做你的贴身丫鬟?”
月娘微愣,显然是没转过弯来,“那怎么可能,她那个身形,应当是做不了贴身丫鬟的吧。”
五大三粗,跟在细柳一样的月娘身边,只会受到客人的诟病。
但我想听的,并不是这个。
妒火在心里熊熊燃烧,我明知道油桃连我的脚趾头都比不上,但却依旧如此慌张,害怕她有一天会代替我的位置。
其实,这种感觉,早在进江月楼时就有了,只是现在尤为强烈。
我摆出同往常一样的笑脸,赞同着月娘说的话,“月姐姐说的有道理,之前是我心胸狭隘了。”
月娘性子本就软,强硬的态度撑不起来多久,她当我是有心悔过,很快便又同往常一般的态度与我说说笑笑。
只是我脸上陪着笑,心里却冰凉一片。
楼里那些表面和乐内里虚伪的小丫鬟,任她油桃怎样讨好都与我无关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来染指我心中重要的人。
月娘竟还说笑,说我与春桃一同进的江月楼,每日都能见到,是万不可能害她去死的,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
我心中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