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在场所有人的神情都僵住了。
——尽管在场每一个人都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当这几个字再次出现,还是让人下意识敛容屏气。
梁屹合上卷宗,偌大的标题刺入眼帘:
反方向的人。
“越医生也知道‘反方向的人’?”他问。
越泽点头,镜片滑过一丝银光:“这起案件很有名。”
“这次的被害者遇害情况可以直接概括为左右互换,以此类推,‘反方向的人’被害者符合‘前后互换’的概念,且二者都被凶手剥皮后重新缝合,不同点在于,‘反方向的人’案中被害者的皮肤经里外翻转后缝合……”
零星几点火苗飞溅,在黑夜里迸出一朵盛开后迅速凋谢的花。
梁屹深深呼出一口气。
烟雾缭绕着升上半空,像从厨房里散出的油烟气。
两堵不及他高的墙面围出一片净土,里面是他的家。
一楼亮着灯,烟雾从厨房里飘出来,带着饭菜的香味。
梁屹掐灭烟头,双手用力挥着,确认身上烟味彻底散去才走进院子。
他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他一点点填满的家。
玄关柜子上的摆件毛绒绒的,十分可爱,旁边是一张幸福的合照,底下铺着层淡黄色蕾丝边的碎花布料。
地面换下来的运动鞋被摆放整齐,款式是时下流行的白鞋,鞋子的主人把它们穿得很干净。
再往不远处望去,浅色的沙发罩上东倒西歪地卧着几只毛绒玩偶,有兔子还有小熊,连玻璃茶几上的杯具都与沙发的颜色相得益彰。
只有玄关地上绣着“出入平安”的深色地毯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地毯是十几年前的老物件了,铺在这里很突兀,但他们没有扔掉,反而一直留着。
餐桌上已经摆了几道菜,有荤有素,升腾着热气,卖相倒是一般。
梁屹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
他看向右侧。
厨房里的女孩身材纤瘦,周身缠绕白雾,长长的黑发在颈后松散扎着,袖口挽起,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低着头不知在做什么。
梁屹放轻脚步,不动声色地走过去。
像一幅缓缓拉开帷幕的油画,女孩专注的侧脸一点点出现在眼前。
她垂下浓密的睫毛,眼角眉梢尽显温柔,丰润的唇瓣娇艳欲滴。
——她是如此的美丽。
她应该做一轮永远悬挂在天上的明月。
却沾染了人间的烟火。
纤长的手指握着刀,仔细剔去鱼身上的皮。
她太认真了,都没发现旁边有人。
梁屹轻轻握住她攥着菜刀的手,却还是将她吓得浑身一颤。
“吓死我了!”梁慈转头发现是他,这才放松下来,“哥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梁屹十分自然地接替她的位置:“早点回家不好吗?”
梁慈瘪着嘴:“还想给你一个惊喜呢。”
梁屹将鱼下锅:“本来是挺惊喜的,看你挥着刀就只剩下惊了。”
“哪有那么夸张……”梁慈嘟囔着。
梁屹娴熟地处理着剩下的食材,说:“上一天课不累?躺着去吧,这里交给你哥我,你就等着开饭吧。”
“不要,”梁慈黏在他身边,如影随形,“我就要在这里。”
鱼汤的鲜香慢慢溢了出来,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梁慈却皱着眉,鼻尖翕动:“哥哥,你是不是又抽烟了?”
梁屹身形一顿,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心虚了好半晌才小声辩解:“就一支。”
“一支也不行!”梁慈抱着胳膊,“总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健康当回事,烟就那么好抽?那我也去买一包试试。”
梁屹轻而易举地败下阵来,举双手投降:“好了好了,哥错了,哥再也不抽了,剩下的都扔掉,好不好?”
梁慈板着脸,不肯说话。
见状,梁屹用湿漉漉的手捏着她的鼻子,直到她因为呼吸不畅打落他的手才顺势松开。
看着气鼓鼓的妹妹,梁屹只觉得此刻所有烦心事都消失了。
他伸手狠狠蹂躏了一番妹妹的头顶,把她头发弄得乱糟糟的才收手。
梁慈气呼呼地跑了出去。
梁屹心情大好,悠哉悠哉地搅着鱼汤。
端着碗出来时,梁慈抱着兔子玩偶正坐在沙发上刷手机。
“来吃饭了,心……”一句话还没说完,梁屹口袋里响起电话铃声。
按下接听键后,他脸上放松的神情又转变回严峻。
“怎么了?”梁慈走过来,眉眼间流转着担忧。
梁屹放下碗,快步走到玄关处:“局里有点事,你先吃,吃完放那就行,不用收拾。”
他拿上车钥匙,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