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绑架后的第一次苏醒,陈煦原以为越泽会对自己再次下手。
但他没有。
他只是用那种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憎恨的目光凌迟着他。
他经常会给他打针,打的应该是营养剂,因为他被关的这些时日里,没有感受过饥饿,也没有吃过一餐一饭。
但那些针管里,绝对有致人昏迷的药物。
陈煦总是睡了醒,醒了睡。
偶尔半梦半醒间也会看到越泽正在给自己注射药剂。
而他毫无还手之力。
这里没有钟表,也接触不到外界。
这个房间永远只有那两盏台灯亮着,发出微弱的光晕。
陈煦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
也许是好几天,也许还没到二十四个小时。
不过他是直接负责案件的刑警,公安应该会立即展开搜查。
他没办法通过针剂换算时间,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下一支是维持他生命体征的营养剂还是让他陷入长久昏迷的药物。
他无法分辨白天和黑夜,时间只剩下一片虚无。
渐渐地,他甚至开始分不清眼前的景象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自己究竟是清醒,还是依然昏迷。
右手腕的疼痛不分昼夜地叫嚣着。
应该会落下终身残疾,他想。
不过不重要了,活着离开这里都快变成奢望。
“……哥哥……”
“……醒……”
是谁……
在混沌中,他仿佛听见了其他声音。
这声音,好熟悉。
陈煦像被一团浓稠黏腻的物体包裹,不仅躯体无法挣脱,连思绪都被它侵占。
“……煦……”
“……快醒醒……”
那声音不停地呼唤着他。
陈煦奋力挣扎。
可他越是撕扯,那粘液吸附得就越紧,反而借此机会粘连在他掌心。
他整个人陷入那一团泥泞中,缓缓下沉。
紧实的压迫感自下而上蔓延到胸口,裹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不……”
他呢喃出声。
他从那吃人的沼泽中伸出手,乞求上天眷顾。
但他依然在下沉,没有停止,甚至连口鼻都淤堵。
当他认命地闭上双眼、准备迎接死亡时。
终于,一双熟悉的手将他拽出了泥沼之中。
“……陈煦哥哥,快醒醒!”
耳边传来清晰的人声。
陈煦费力睁开沉重的双眼,视线里的人影左右晃了晃,慢慢重合成一道。
“你醒了!”
来人正跪在他身前,一只手搭在他腿上,一只手贴在他面部。
陈煦觉得,他大概是出现了幻觉。
或者说,这是他死前的回光返照。
不然他怎么会在这里看到梁慈?
“心心……”他乏力地溢出两个字来。
“是我,是我,”幻觉里的梁慈说,“你怎么样了?”
他还是提不起精神,只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眼前的她似乎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比之前憔悴的样子好太多了。
幻觉也好。
他想。
至少在生命的尽头,他不算孤身一人。
“清醒一点!我带你走,”幻觉变出一副焦急的神态,“我带你离开这里!”
陈煦没说话。
他仅剩的力气都用来凝视这道虚无的身影。
他忍不住放任自己沉溺其中,仿佛这样就能短暂地逃离现实。
幻影晃动着,离开了他的视线。
“别……走……”
他祈求着她不要离开,哪怕只是昙花一现的影子。
“咔哒。”
身侧传出锁扣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他不由自主坠落的手臂。
好奇怪,他明明连眼睛都无法完全睁开,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右臂沉重的下坠。
预料之中的碰撞没有发生。
一双柔软的手臂托住了他。
陈煦霎时又清醒了几分。
“心心……”
他急切地呼唤着。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
那一抹幻觉回到他的视线里,渐渐凝成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