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跪到地上,双手扶着他的腿。
大腿上传来轻微的压感,陈煦意识到,这不是幻觉,不是回光返照,更不是梦。
眼前就是现实,
“快走……”
他来不及思考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当务之急,是要趁越泽发现之前让她离开。
他想抬起手臂将她推离这里,却完全无法动弹。
“我不走,”梁慈眼中含泪,说,“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走啊……我走……不了……”
陈煦急得前额冒出一层细密的汗,可他动不了,只能断断续续地催着。
“你先走……带……人过来……”
陈煦想,哪怕先把她哄出去也好。
可是这个一向听话乖巧的女孩此时却倔犟得不合时宜。
她摇了摇头,晶莹的光珠一闪而过。
“我走不了的……”她低下头,轻声啜泣着,“我跟哥哥说了,换你出去。”
闻言,陈煦精神一振,但昏沉的神经依然掌控着他的意识。
“那个人不知道这件事,哥哥说我只有半个小时,他不会帮我,”
梁慈重新抬起头,白皙的脸上满是泪痕。
“那是我哥哥,我本来就走不了的,”她看着他,哽咽道,“但你可以,所以,陈煦,你要离开这里。”
“不然我们两个都留下来,我不是太亏了吗?”
她泪中带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陈煦想让她毁约,想要她自己离开。
只是还没开口,不远处厚重的大门便被人推开,发出悠长又刺耳的响动。
梁慈置若罔闻,只顾低头解着他腿上的锁链。
眼见那道高大的身影已然出现,陈煦焦急万分。
明明不是他的错,他却无比憎恨自己疲软无力的四肢。
越泽端着托盘,上面盛放着几支针管。
看到密室里多出一个人,他也并未展现出哪怕一点点惊讶的神情。
他还是用那种极度憎恶的眼神盯着陈煦。
“不……”
陈煦眼底的绝望溢成一片汪洋。
梁屹这个疯子。
绝对是他告诉越泽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
陈煦费尽力气想要挣脱束缚,却仅仅只是让身下的椅子动了一瞬。
“你饿了吗?”
梁慈突然冒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来。
她抬起头,所有的哀伤与爱意都消失不见。
她的眼里只剩下空荡的冷漠。
陈煦愣住了。
脚步声停止,越泽俯身递来托盘。
上面一共有三支针管。
梁慈轻轻撇开左边两支,拿起最右边的那支。
她熟练地排出空气,熟练地擦拭碘伏,不紧不慢地注射药剂。
“别怕,只是营养针。”她温柔地说,双眼紧盯针管里不断减少的液体。
陈煦没有回应。
他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注射结束,梁慈随手扔过针管。
塑料与金属碰撞出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声响。
梁慈探过身,双臂交叠,放松地趴在陈煦腿上。
那模样让他想起两年前的冬天,她也是这样趴在窗台上看雪,一脸纯真,人畜无害。
陈煦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不然怎么会在这荒诞的时刻荒诞地回忆起从前。
他不知道自己脸上到底出现了什么样的神情才能如此吸引她。
梁慈观察着他,眼里不带一丝情绪,就像在观察一花一木,观察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
半晌,她的脸上毫不遮掩地表露出不满。
“你下手太重了,他都快精神失常了。”
这话显然不是对陈煦说的。
越泽放下托盘,语气比还在警局工作时更寻常:“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他挑选出一节带着倒刺的鞭子,递到梁慈眼前。
“试试?”他问。
梁慈推开了他的手,还是趴在那儿打量着陈煦。
“等会儿。”她说。
越泽并未因为被拒绝而感到不悦。
他只是重新锁好陈煦的右臂,而后抱着鞭子站在梁慈身后,用一种阴毒至极的眼神盯着她。
不,他看的不是梁慈。
他凝望的,是梁慈趴着的陈煦的腿。
陈煦终于明白,他眼里那股毫无缘由的狠戾,并非仇恨。
而是一团熊熊燃烧的妒火。
他妒忌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