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陈煦问他,你的梦想呢?
他沉默了一瞬。
那一瞬间,无数种精彩的人生出现在他生命里,然后消失不见。
他说,那不重要。
梁屹就是这样的人。
十二岁以前,他比谁都无忧无虑,不用担心未来的路怎么走。
十二岁以后,他像一具行尸走肉,只为妹妹活着。
如果没有梁慈,他或许没有生存的勇气。
病床上的陈煦眨了一下眼睛,空白墙壁上又映出梁慈十八岁生日那天的景象。
那是一个寒冷的周三。
他和梁屹早早请了假,在梁家准备了一整天。
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贴彩带、吹气球、用精美的彩纸包装好礼物,再扎上蝴蝶结,礼盒从大到小堆了好几层。
梁屹自小又当爹又当妈,做起这些事来得心应手。
陈煦在一旁学着,暗自下定决心要成为比他更细致的人。
布置完家里,他们去蛋糕店取货。
梁屹订了一个特别漂亮的水果蛋糕,奶油雪白,草莓和蓝莓铺满顶层,颗颗新鲜饱满,上面撒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糖霜,连蜡烛都是新奇精美的款式。
回去的路上是陈煦开车,副驾驶的梁屹抱着蛋糕盒子,精神绷紧,生怕会发生什么意外。
好在,陈煦开得很稳,一路平安。
到家时他打开车门,和梁屹一起,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抬着蛋糕,蜗牛一样慢吞吞挪进屋里。
只等到梁慈晚课结束后回家,打开门迎接她的是满世界绚烂的彩带。
一如她即将开始的十八岁。
陈煦永远都记得她当时的模样。
惊喜,感动,脸上还带着不知所措的意外,眼里噙着泪水。
她的头上肩上洒落着五颜六色的彩带,在灯下折射出绚丽的光,明亮但却远不及她那双映着两位哥哥的眼眸。
没有比这更幸福的时刻了。
陈煦心想。
他最好的朋友在身边,最爱的女孩在眼前。
昏暗的烛光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愉。
她许下心愿的同时,他也在祈祷幸福永驻。
光灭了。
其实,那天陈煦本来想告白的。
梁慈吹灭了十八岁的蜡烛,正在拆礼物。
梁屹有事走开了。
蛋糕上的奶油甜腻得让人沉沦其中。
那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只是当时的陈煦犹豫了。
等他终于下定决心时,梁屹已经回到屋内。
于是他再也寻不到这样完美的时机。
回头再看,这不过是两年前的事。
仅仅两年的时间,他们的人生天翻地覆。
陈煦眼前不断掠过无数个三人同框的画面。
算上与梁屹相识的时间,那是三千多个日日夜夜。
每一次眨眼都是一张幸福的笑脸。
回忆美好得令人心碎。
直至眼眶发酸,身上的疼痛才开始提醒他,现实早已面目全非。
梁屹中了一枪,梁慈没事。
陈煦不得不承认,听到这个消息时,自己确实可耻地松了一口气,
他相信那条发给师父的信息就是梁屹的道歉。
他不信那十年里没有一丝真情实意。
但他不会退缩,更不会放弃。
正如他对梁慈。
他爱她,爱到心甘情愿为她而死。
可当这份爱与他心中的正义对立冲突时,他知道该怎么做。
这是他六岁时、殉职的父亲教会他的事。
即便他曾一度愿意为她牺牲一切。
但他不是梁屹,他不会妥协,更不会屈服。
门开了,沈清拎着一只熟悉的航空箱走进来。
橘子团在里面呼呼大睡,对外面的狂风骤雨一无所知。
它很健康,无病无灾。
没有任何坏事发生在它身上。
它被养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