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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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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

噼里啪啦,叮里咣当的抽打声不断响起,伴随的还有男女老少一群人的窃窃私语和小声嘲笑。

这是十七年前的清风谷,风气便是如此。

“不撒不撒不撒!”孩童痛哭的嗓音尖锐,他不停尖叫嚎哭,怀里紧紧抱着,一只老母鸡:“把我打死我也不会撒手的!”

这个视死如归,抱着一只老母鸡的小孩儿,就是十七年前的甄剑。

他在当年,六岁时,是个颇有同情心的小男孩。

见不得杀生,见不得死亡。

而周围的喧闹和嘲笑,甚至是连父亲打在身上的鞭子,都没有让小甄剑保护老母鸡的心动摇。

父亲抽他抽的都累,弯下腰同小甄剑打商量:“你先把怀里的鸡松开,我保证不杀它,行不行?”

“不行!”小甄剑脑袋上各绑了两个角,闭眼抱鸡,蜷缩在地上,就是不松口也不松手。

不管他怀里的鸡扑腾的再厉害,打在身上的鞭子再疼,他也都不放手。

只要他放手,他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这只会捉虫吃给他看的鸡了。

年轻的谷主拿着鞭子纳闷,这小子从小就听话懂事,很少有这么说什么都不听的时候。

而一旁站着的老人也笑着劝他:“无事无事,左不过一只母鸡。剑儿生辰不是快到了,就当送做他当礼物罢了。”

谷主沉下心,认真摇头,认真诚恳掂量一番手里的鞭子,观摩几下小崽子身上还能抽几鞭,拒绝老人道:“吴老您放心,这鸡今天我是一定会拿出来。”

老人闻言噗嗤笑出声,同一旁许多老人都笑作一团。

有人小声笑道:“谁说这小子跟谷主不像的,我看这俩人倔的一模一样。”

吴老更乐,频频点头,频频点评:“是是是,每日都要演上这一出,老夫便是今日死,也无憾啊!”

年轻的谷主拎着鞭子,大步走向当鸵鸟的儿子,狞笑低头,却迅速变脸,小声柔和又问道:“真打不了商量?要不爹给你换一只鸡?换一只行不行,任你挑,你喜欢公的还是母的,要下蛋的还是不下蛋的还是刚好要下蛋的?”

“不要,”小甄剑眼泪吧嗒吧嗒往土里砸,闻言听到父亲柔和的声音,方才睁开眼,用湿漉漉的小眼睛看向自己父亲的眼睛,声音委屈喑哑:“我不要换,我就要它。”

强迫自己和蔼温柔的年轻谷主忍到极限,趁人不注意,一把将小孩儿怀里的鸡揪出来。

果断,干脆,利落。

“咯——”

鸡鸣尖锐刺耳,伴随着孩童更大声的哭泣让周围的笑声愈发高昂畅快。

“臭小子,再哭我揍你,”年轻的谷主咬牙切齿:“要什么要,这就不是我们家的鸡啊!”

甄剑很少会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儿,今日是个例外。

他嘴边噙着笑往自己房间走去,身后还落着殷毓大呼小叫的埋怨和批评。

一时间热闹的像是又回到了家。

于是这种内心像泉水般温暖而又缓和的情绪,忽然风起云涌,又裹挟住今日在外听话本时留下的内心激荡,搅弄起风云。

甄剑从小到大都是被自己老爹打着长大,爱都落到了身上,身体懂了,心却不懂。

所以情感迟钝。

他从没听过前朝公主和镇国将军的这种爱情故事,觉得嗤笑。

哪怕听了,懂了,也觉得殉情是世界上最无聊,最愚蠢,最不该有的行为。

因为只要人死,一切就会消弭。

根!本!不!值!当!

所以甄剑一直有点弄不太懂为什么这个前朝公主一定要死,弄不懂他就觉得心里膈应难受,可是他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弄懂。

于是心里愈发的膈应难受。

“明明只是个故事,”甄剑抱剑拧眉,屁股在柔软床榻让拧来拧去,直到找到舒坦的躺法才停下,继续低喃:“我为什么要这么上心。”

对啊!

甄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眼睛忽然亮起——不过是个话本故事,我做什么这么上心?

可是……

甄剑又萎靡倒在床上,脸皱成苦瓜——可是我搞不懂心里真的难受啊。

这厢萎靡不振,抱剑沉思。

而那厢——殷毓,退一步海阔天空,退十步愈想愈气。

大少爷气得不行,坐在凳上,边抖腿,边嗑瓜子给自己出气,瓜子皮给自己围了个圈儿。

少爷就是少爷,东风搁一旁伺候着,也是没脾气的失笑,边笑边任劳任怨的打扫房间。

殷毓是越想越气,末了将手里一把瓜子儿往盘里一扔,咬牙切齿道:“也不知道甄剑今日发的什么疯,我不过同他开几句玩笑,他竟然给了我一脑袋瓜子蹦。”

东风边收拾桌子,边下意识道:“可是少爷,玩笑得好笑才算玩笑啊。”

东风话音将落,立马住嘴。

他几乎在下一秒就意识到什么,僵住擦桌子的手,回头看向殷毓。

果不其然——

自己少爷双手抱胸,横眉竖目,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恨不得把他身上盯出个洞。

殷毓挑眉:“你到底哪边的?”

“当然是少爷这边的!”

东风立马改口,满面诚恳,声情并茂:“甄剑真不是个东西,怎么能乱打人呢!不过是同他开机句玩笑话罢了,真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殷毓满意点头:“嗯——不错,孺子可教也。”

“不过,”青年又忽然拧眉,缓慢问道:“我开的玩笑,真的不适宜?”

东风沉默片刻,看着殷毓的脸色,摇头或点头,最后小心缓慢且沉重的点了点头,小声道:“其实,这几日甄剑一直在周围探查,从未有一天懈怠。而且他不就是那样的人嘛,就喜欢惹您不高兴,估计是一时不慎,才出手伤了您。”

闻言殷毓沉默。

他缓缓放下自己的手,又抓起瓜子,食之无味的嗑起来:“可是我真的是看他闷闷不乐,才想犯贱逗他。”

东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理解,我知道,东风肯定也会理解知道的!”

“他知道个屁,”殷毓斜睨他一眼:“那你说说,一个人闷闷不乐的时候,应该做些什么让他高兴起来?”

“?”东风指向自己:“您问我吗?”

殷毓一看东风那张憨直的脸,便放弃了采纳他的方法,于是立马伸手制止:“打住,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东风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做,此番殷毓打住话题,刚好使他逃过一劫,乐颠颠又笑起来: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殷毓虽是个大少爷,但是他是个明事理,听得进话的大少爷。

他觉得东风说的没错,低头欲盖弥彰的嗑起瓜子,含糊不清小道:“他确实是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也的确不该说些不好的玩笑话去闹他。”

他声低气小,只说给自己听。

东风一个字儿都没听清:“什么?少爷,我没听清。”

“没事,”殷毓话锋一转,又看向东风,说起正事:“西风这些日子应当顺利回了家,你时刻注意点消息,别被那该死的东西捷足先登找到其他线索。况且上次那波杀手被我们全部灭口,殷安不会那么快知道我们的下落,你要时时刻刻的跟西风保持联络。”

东风手下停顿片刻,方才垂眸,低声回应:“是,属下明白。”

殷毓手里攥着一把瓜子,他只要一用力,手心便会出汗,黏腻的瓜子一颗颗的粘连在一起,像无数钉子扎进血肉一般。

他瞧着东风停顿,垂眸,回话,下意识自己抿起唇。

殷毓看着突然害怕担忧起来的东风,认真安抚道:“你莫要怕,等将我身上的固魂针取出后,我们便不必再这般躲躲藏藏,殷安更不能再拿我们怎么样了。”

东风一愣,抬眼看向殷毓,接着又迅速低头应道:“是,属下不怕,属下自会用命来保护少爷。”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自己的命自己不护谁来帮你护。”殷毓不满道。

东风闻言,却沉默不再言语。

殷毓懒得跟一根筋的东风绕弯子,他叹气起身,边往外走边道:“我出门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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