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武功明显比那些杀手高,躲起来不费力气,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那么多个数都数不过来的臭皮匠,顶了无数个诸葛亮。
甄剑越来越乏力,可哪怕乏力,他也尽量的在躲避,除了长剑,他没让自己身上染上鲜血。
可下一刻,忽然一把匕首从甄剑腰侧忽然刺来,匕首的目的直奔心脏。
殷毓眼瞳骤缩:“甄剑小心背后——!”
电光火石间,殷毓话音刚出,忽然意识到自己丢了什么。
东风,是东风。
他骤缩的眼瞳里是甄剑躲开身后匕首的慢动作,刹那间,身后那个矮小却动作迅速的裹脸男子身首异处。
那脑袋像个皮球,顺着力道和微风,就那么骨碌骨碌的,滚到殷毓跟前。
殷毓从小娇生惯养,哪见过这个架势,手忙脚乱的往后退,直双手撑地往后四仰八叉的跌坐到地上。
他几乎面露惶恐的跟眼前那颗脑袋上目眦欲裂的血红双眼对上,余光里,那颗脑袋后面长长的血印,被泥土与灰尘搅来搅去,嵌进青石板砖的缝隙里。
殷毓:“………………”
被吓的连尖叫都忘了。
甄剑自然看到了殷毓正水灵灵的跟眼前的那个脑袋四目相对。
他嘴里啧一声,脚下却快速趁躲避攻击,一脚将那头颅踢飞,“咚”一声砸趴下另一个无名杀手。
“别怕,”甄剑把落在一旁馍筐重新盖到殷毓脸上,道:“准备一下,我们要跑了。”
“……嗯。”馍筐盖住了殷毓的整张脸,也盖住了他的所有情绪。
殷毓顺着甄剑的力道站起身,偏头轻声道:“东风不见了,我刚刚四处看过,没找到他。”
甄剑正四处搜寻逃跑路线,此时闻言一愣,眼里立即便含了些许风霜。
他张嘴还未开口,殷毓便又轻声道:“……我怀疑他被抓走了。”
甄剑张开的嘴,顿住,停在喉咙处的话,再度囫囵咽下。
“嗯,”他抓紧殷毓冰凉的手,说:“肯定是。”
甄剑的话仿若定海神针,殷毓突然喘口气,抬头盯着前方死的死,伤的伤的杀手们,还有那些正目露凶光准备伺机而上的杀手预备役。
他喘口气,道:“我们必须要出去了。“固魂针”太久没有发作,它忌讳一切情绪的大起大落,我有预感,再迟点,我就没办法保证我自己不拖后腿了。”
甄剑将剑放置在胸前,一手拿剑,一手牢牢牵住殷毓的手。
一旁的百姓都已经自发逃跑,逃的逃,逃不掉的就跳河游走,早就散了个干净。
原本热热闹闹,人头攒动的七夕,被这群突如其来的下贱胚子们搅得天翻地覆。
“安心。”甄剑用力抓了抓殷毓的手,轻声道:“我死都不会让你死。待会儿我吸引他们的视线,你抓紧时间往山上跑,不要担心你的那个什么针。就算你半路发作从山上滚下去,我也会找到你。”
殷毓怔住,耳边是男人压低喘息的声音,喷着热气洒在耳廓里,像是打着旋的硬往里挤,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他想猛地往后缩,可是冰凉的手还被对方紧紧抓在手里,甚至连那灼热的体温都顺着指尖传到了心尖似得,让胸口如雷作响。
殷毓拧眉压住心尖那丝不对,立马问道:“那你呢怎么走?”
殷毓话音未落,甄剑便拉着他的手,立马冲向离他最近的那名杀手。
他不知道甄剑到底听没听到他的问话,但是他知道,他根本就没有想要回答。
那人似乎没想到甄剑会不按套路来,根本反应不过来,也没想到甄剑的速度那样快,身首异处时,双瞳缩如豆丁。
而甄剑立即旋身,将倒下的杀手作为突破口,顺着转身的力道将殷毓连扔带推的送了出去。
殷毓几个趔趄,踉跄着站稳身子,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最该做的事情就是头也不回的朝山上跑去,可是他的两条腿宛如灌了铅一般,怎么动也动不了。
他呆愣愣的盯着身后陷在杀手包围圈中,并不断拦住其他杀手的甄剑。
人……人,怎么能够这么强大……
还脑子一起不好使的。
萍水相逢,何至于此?!
甄剑偏头,目眦欲裂,大吼:“你还愣着干什么!跑!”
殷毓慌乱中没能说出话,灌了铅的双腿像是被甄剑的大吼解开了枷锁,终于能够使用。
他转身前深深看了一眼甄剑——
青年将剑插进眼前蜂拥而至的杀手脖子里,拔出长剑带出一串儿鲜血,再回旋割开周围其他杀手的脖子。
脖子被割裂,喷出的血像泉水,撒了甄剑满脸满身,那猩红的血和猩红的灯笼,在那一瞬间,尽数的印在了殷毓的眼里。
只那一眼,便使狂奔中的殷毓呼吸急促,步伐紊乱。
他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像是小时候被母亲误解挨打时候的委屈,又像是申之去世时心底无处发泄的愤恨。
总之那股气吊着他,没让他在此时此刻就地晕过去,也没让他好过一分一秒。
这都是些什么破事,他就只是想好好过个纨绔生活都不行吗?
殷毓从来没有爬过这样原始的林子,坡又高又陡,周围还都是几人都包不住的大树,根本辨不清方向。
他只能凭直觉径直往前方冲去,只要跑到最高点,只要跑到最高点——哪怕“回魂针”发作,甄剑也能找到他。
可是这林子的路太难走了,到处都是碎石,甚至还有生锈的捕兽夹,殷毓踩上了好几个,还好都是坏的。
直到他狂奔时忽然被脚下的藤蔓绊倒,整个人如同跌出巢穴的雏鸟,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道,顺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腰背径直砸在一颗大石头上。
殷毓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啊……啊……痛,腰好痛……”殷毓蜷缩起身子,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缓过来。
腰背上的疼痛不仅没有休息而缓解,反而越来越疼痛,越来越难忍。
殷毓此时此刻只想在这里停下,干脆死在这里算了。
可是不行,甄剑说了,会找到他的。
殷毓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浑身的疼痛要站起身,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他还要往这座山的最高处去,不然甄剑找不到他。
他要让甄剑能找到他。
殷毓开始不断地尝试起身。
他双手撑着地面,胳膊却软弱无力,颤抖中重重摔回地上。
他用肩膀撑着石头,曲腿要坐起身,膝盖蹭掉了一层皮肉,却仍旧在地上爬着。
他转过身子用头顶着地面和石头,咬着从石头上垂下的藤蔓,咬了满嘴苦涩却仍旧没能起身。
无论他怎么尝试,结果都是失败。
他的腰疼的快要没有知觉了。
“断了吧……”殷毓的眼泪早已流了满脸,不断从下巴滑落,砸进泥土中。
明明清新干净的空气和味道,却凭空让殷毓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殷毓努力让自己平趴在地上,尽量不让自己的腰使力。
他不停的咳嗽,指缝流出几许猩红的鲜血,青年强忍一切疼痛,让疼痛作为清醒的良药,来控制身体里的“回魂针”,强迫自己不晕过去。
心里的愤恨和茫然无措已经快要将他压塌过去。
甄剑找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