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殷毓对东风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实则下了很大的决心。
因为这句话意味着东风彻底的背叛。
可当这句话砸进东风的耳里后,东风却低头沉默起来。
他思绪飘散不知去了何处,竟抿唇半响都没有回神。
这种无声胜有声的默认让殷毓心口裂开了一道口子,他没忍住又唤了一声:“东风。”
嗓音里的急迫让他心尖一颤。
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愿意相信东风真的背叛他,可是现实与想象的对峙就像是大开大合的山涧瀑布,撞的他七零八碎。
东风仍旧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闻声未闻似的一声不吭。
殷毓抿唇,闭眼深吸一口气,继续喊了一声:“东风?”
“……”
那小子裹着那烂布条,像个僵尸一般站在殷毓面前,仍旧发呆。
可他眼睛红丝遍布,下一秒能扑上来狠狠咬殷毓一口似得。
殷毓沉默两秒,往前一步拎起桌子上的水壶,将温热的茶水兜头浇在东风身上。
“唔——”
茶水从头到尾的浇灌终于让东风回神,他闷哼一声,撞到桌子,又伸手捂住自己胸前的伤口。
“少爷……”
东风惶惶抬头,目光甚至有些呆愣,一瞬间竟似没能辩出来眼前的人是谁。
“醒了?”殷毓冷声问,将手中的茶壶径直扔到地上,啪嗒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传到两人耳中。
那声脆响让东风一个激灵,彻底从回忆中脱身。
他晃着身子站好,手中是温热的茶水和胸口裂开而逐渐蔓延的血迹。
“嗯……”他闷声道:“对不起。”
他垂头不敢抬眼去看殷毓,湿漉漉的头发垂在眼前,衣服也贴在身上,又沉又重,像他的心。
还好水是温的,不烫。
“说。”殷毓愈发不耐烦,坐到床上,甩出手上的水珠。
“我……没有……”东风向来口齿伶俐,此时却极其沉重,连嗓音里都含着几分含糊:“我说的一直都是实话,我怎么敢骗少爷……”
“……”
东风嗓音一落,殷毓便闭了眼。
他鼻息里压出一口气,而后又闷闷的憋住。
其实殷毓一早就发现了东风的不对劲。
但也不算太早,刚好是他吩咐西风回殷府的时候。
东风平日里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撒泼,照他的性情,但凡有一点不顺,早便闹到了他的跟前。
殷毓甚至连如何哄东风都想好了,可是却左等右等,没等来闹脾气的东风,只看到了躲在角落发呆沉默的男人。
他从小看着东风长大,从未见过东风的这一面。
夕阳下十七八岁少年的脸庞,不知何时也有了男人的隐忍。
折让殷毓心中咯噔一跳。
可他也想过,或许是这样没日没夜的逃亡生活,使少年郎太过压抑,于是默默成长。
便也没有多问和在意,因为他觉得东风能够处理,倘若处理不好,他根本也进不了四大护卫。
殷毓睁眼,耐着性子问了最后一遍:“有什么是你不能对我说的,连我也不行。”
他这句话问的轻,脸色苍白,披着外衣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显得更加疲惫与脆弱,可目光却沉静冷漠,静静的望着东风。
东风脸色苍白,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少爷……”
“算了,”殷毓挥手,满脸疲倦的撑着自己躺下去,转身背向东风,嗓音未变:“你出去吧,我睡会儿。”
温水失了茶壶的保护,随着蒸发,暴露在外面的世界里很快就凉了个透彻。
东风感觉自己腿千斤重一般的杵在房间里,看着已经躺下的人的背影,忽然没忍住落了泪。
他在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也不知道为何在坚持。
就因为爱吗。
就因为那个在泥里翻来滚去的,爱,吗。
“您知道的。”东风说。
“您一直都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