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你授职后,挑个良辰吉日便可。”
崔氏见他神色淡淡,没有不满之色,连忙回复道。
“知道了,”李兰钧恹恹地摆摆手,“我回寝居歇息,晚些过来用膳。”
说罢挣开叶莲的手臂,摇摇晃晃兀自走在最前。
“少爷!”叶莲臂膀忽然空虚,出声唤道。
李兰钧闻言一顿,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过来也可。”
她便蹬着绣鞋穿过人群,继续挽住他的胳膊带着他离开。
“兰钧,未成婚前不可自行纳妾,你这是……”崔氏不喜叶莲这副得势作派,忍不住多嘴提醒。
“她不是妾。”
李兰钧清楚明了地告诉她。
叶莲抬眼看向李兰钧,只见他极力掩饰着不耐,走到拐角的才忿忿吐出一句:“烦死了。”
廊外白雪如沙,铺满整个庭院,满庭枯枝残叶里,只有几株常青树露出苍翠的绿意,他说话声不大不小,有积雪随着他的声音落到地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少爷烦什么?”叶莲明知故问道。
只见李兰钧扯开固定大氅的银扣,猛地往雪地里扔去。
那银扣陷落在雪中,何其无辜。
“骆,飞,雪!”
骆飞雪人不如其名,是个没有李兰钧出名,但有李兰钧跋扈的奇葩女子。
二人幼时凑在一块玩,也不过是臭味相投,外加体弱多病而已。
后来骆飞雪长到十二岁,差点一场病没挺过来,骆家举府缟素,只能等着她咽气的时候,一个颠着脚来要饭的道士吃了丧饭,摸摸胡须给她瞧了病。
骆飞雪起死回生,竟然渐渐转好。
这道士不同于给李兰钧下危言的那瞎猫,是真的有本事在身,骆家感恩肺腑,让他尽可提要求。
道士又摸摸胡须,说要收骆飞雪做关门弟子。
骆家当然不答应,可当时骆飞雪的命仅用汤药吊着,随时就要咽气,府中万分不舍,还是让她在病榻上拜了师。
师父妙手回春,带着两月后能跑能跳的骆飞雪骑着毛驴离了扬州。
这一走就是八年。
本以为八年修养能让她改改脾性,却没想她变本加厉,更加刁钻乖张不止,还带了一身道姑怪气回来。
李兰钧在南园发了好一通火,随后递给叶莲两本书——一本《女德》,一本《女诫》,让她送去骆飞雪的医馆。
叶莲揣着两本挑衅似的书籍,立在青云医馆门口迟迟不敢进去。
李兰钧那厮死活听不进劝诫,勒令她必须要送到本人手上,再详细观察骆飞雪的表现回南园复述才会消停。
此时青云医馆门庭若市,叶莲掩在人堆里,在心中打了无数遍腹稿,又张望了约莫半刻钟,才底气不足地缩着脖子踏进大门。
医馆总散发着浓郁的药味,前来抓药的大多是百姓,看诊之人掺杂几个打扮得体的商贾官员。
“姑娘,有何不适?”
出神间,叶莲已坐在骆飞雪对面,听她不急不缓地问。
“我……我替我家——”叶莲硬着头皮开口,却被帘外侍女打断。
“我家主子不外出看诊。”
叶莲忙摆摆手:“不,不是这个!”
她说着就要掏出怀中揣得发热的书本,还未递给骆飞雪,对面的人就将她的手一翻,率先为她号起脉来。
叶莲手上一顿,安静下来等待骆飞雪下一步如何动作。
“你是……”骆飞雪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她,“谁家的丫鬟?”
“东街……”叶莲咽下一口唾沫,有些紧张地回道。
没成想骆飞雪和她家侍女沆瀣一气,也是个不爱听人说完话的主:“南园的?”
叶莲颔首。
“你家主子才回扬州,高官的位置都还未捂热,就急着来同我寻仇了?”
骆飞雪嗤笑一声,将搭在她腕上的手收回。
叶莲哑然,半晌才道:“骆小姐,不是寻仇,是送了东西过来。”
常年积聚着苦涩药味的指尖一夹,把她手中两本书抽出,骆飞雪扫了一眼书名,末了笑得更是不善。
“不值几个钱的破书,烧火都不够用,”骆飞雪掀起眼皮看她,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讥讽,“李兰钧好歹也是南园之主,送这么寒酸的东西?”
“呃……是。”
面前这人活脱脱就是换了皮相的李兰钧,叶莲只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仿佛回到了刚入南园那会儿。
“那让你这等身份送来,又是何意呢?”骆飞雪已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晦暗不明地问。
我这等身份?叶莲在心底重复道,又想她大约是看不上自己这样的奴婢罢了。
“少爷只是让奴婢送书,其余什么都没嘱咐,也无其他用意。”叶莲解释道。
高凳“吱”地一声脱得老长,骆飞雪拍拍衣裙上的药屑,站起身俯视她。
“你近来在用凉药,凉药性寒,不利女子生育,平常人家不会刻意去避子,也没有这个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