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四季不甚分明,眼下早就入了夏,身上还是春末夏初的轻薄长衫。
燕靖昭也因此能轻易的感知到,掌心之下的纤薄衣衫中轻微的颤动。
“我保证,草原的铁蹄,不会踏入北境一步。”
这是他如今唯一能做到的承诺了。
向昼雪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纸上谈兵再厉害,真到了要送亲眷上战场的那天,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
“我只愿你能平安归来。”
向昼雪这话说的很小声,站在大邺亲王妃的身份上讲,这句话并不合规矩,甚至有些不负责任。可站在燕靖昭妻子的身份上,她只想自己的夫君平安健康。
她以为燕靖昭听不到。
可实际上,他听到了,却没办法给她做出回应。
这才是最痛心无奈的地方。
燕靖昭只能装作听不到,从别的地方来安抚她:“就是要打,也不是现在打。”
向昼雪也心照不宣的跳过了这个问题,而是顺着燕靖昭的话往下说:“为什么?”
“皇帝小时候就爱缠着我,让我给他讲那些以少胜多,以一当十的大将事迹。”
燕靖昭笑了笑,里面多了些向昼雪看不懂的意味:“或许他也想效仿韩信,让我在兵力极少的情况下,大破敌军吧。”
向昼雪抬起头来:“兵家大忌他又不是不懂,这不是在逼你……”
她及时止住了自己的话语,一种前所未有的憎恨与厌恶在她的心中蔓延。
“我真恨自己没学过武艺,不能领兵替你上战场……”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燕靖昭堵住了嘴。
温热柔软的唇瓣紧紧贴了上去,力道却令人不容置喙,向昼雪猝不及防被人夺了呼吸,一瞬间脸涨得通红。
向昼雪许久没有见到过燕靖昭如此霸道凶厉的模样了,一时间有些怔楞:“燕靖昭?你怎么了?”
光是想想,燕靖昭都接受不了有一天会失去向昼雪的痛苦,更不要说,她还是为了自己而做出的这样的决定,他连一丁点的念头都不允许出现,通通扼杀在摇篮里。
“不要说那么可怕的话,”他紧紧拥着向昼雪,像是要把她刻进自己的骨血里,“不要离开我。”
这反常来的实在异样,向昼雪只能回抱住他,用自己的体温来证实自己的存在。
“建平城上的诺言永远作数,我不会离开。”
向昼雪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让他放下心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燕靖昭极其厌恶离别的话题,提都不能提一句。
待到燕靖昭的情绪稳定下来了,向昼雪才开玩笑道:“这副样子,可千万别让兰溪他们看见了,不然你这亲王威信就要荡然无存了。”
“威信又不是通过这种事情建立起来的,”燕靖昭满不在意,“他们敢外传试试?”
向昼雪被他逗笑:“真不敢相信,草原上传的神乎其神的北境亲王,私下会是这样一副无赖的模样。”
建平城上那场盛大的仪式不仅是昭告,更是一种威胁。
燕靖昭声名在外,草原真的想要侵犯北境,也要掂量掂量燕靖昭的分量。
他带领的玄铁军,在三年前势如破竹,半月之内连下五座城池的事情传遍四海。
之后的湖陵之战兵力比例如此悬殊,依旧没有打退燕靖昭一步,又何尝不是一种震慑。
“西北形势大好,他们不敢。”
如今的战局已经逆转,从前是他们担心草原来攻打,圭元冬再横暴贪婪,好大喜功,到底是带领草原征战四方、大肆扩张的彪悍人物,不可能一点兵法不懂。
在他观望探听的时候,就已经延误了战机。
西北虽未平定,从整个战局来看,早成定局,得胜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圭元冬不敢和大邺的大胜之师硬碰硬,想要从北境动手,就只能拖延西北的战局,分兵西北,比的是谁的消息更灵通了。
若是不分兵……
燕靖昭轻笑:“那就是等着我主动讨伐。”
分兵,是主动削弱自己的力量;不分兵,就是不知战之地,不知战之日,被动削弱自身。
皇帝是什么意思,朝堂又是什么意见,都可以不在意,客观的事实不会改变。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战前这局,都是燕靖昭稳压他一头。
“朝堂上向伯真自顾不暇,只要没人头脑发热,向皇帝进谗言,征讨草原的主帅应当就是你。”
当初小皇帝将北境全权交给燕靖昭的时候,就有这种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