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楠/余青痕!”
身后传来惊慌的叫喊,似乎有什么肉/体碰撞砸响天台铁门的声音,但都已无法进入余青痕空白的大脑。
电光火石之间,随着蒋楠半个身子被抛出栏杆,余青痕也因飞扑向前,双膝狠砸在水泥地面,但她仍旧努力支起一条腿来,全力遏制住向前俯冲的惯性,同时扣紧了蒋楠的腿弯。
这一刻,来不及顾及自己的处境,余青痕只无比敬佩肾上腺素的威力,也无比庆幸因为是坐姿,她成功抓住了蒋楠的双腿。
棉质校服裤子的布料由于汗水黏着在掌心,余青痕能感受到它因为难以受力而瞬间在指缝间一点点溜走,她收紧了手,同时发觉自己的身体也在不受控制地前倾、下滑。
“蒋楠,你别怕、也不要……”动。
余青痕艰涩地从唇齿间挤出这句话,却未能说完。
因为就在这一秒,一双手牢牢地环抱住了她与地面毫厘之隔的腰腹,有力地斩断了她接近坠落的可能。
一个声音很低地响在她耳边,他叫她:“余青痕……没事了。”
……没事了。
借由池舟以及后知后觉的蒋科施加的力,余青痕终于将蒋楠缓缓地拉离了生死边缘。
远离了天台边缘,池舟很快松开了余青痕,后退半步。
三秒之后,她也慢半拍地松开了扣在蒋楠身上的手,但或许是池舟箍得太紧,或许是心跳过速,这一刻余青痕忽然有些反胃。
但她只是抬起手,张开五指覆住胸腔上方,用力收紧,将这种感受吞咽入腹,机械地移动脑袋,转而去看蒋楠。
余青痕知道,人在倒立的时候,会因为大脑充血而眩晕。
但倘若是在高楼之上半身悬空地倒仰呢?她不知道。
她只看见蒋楠脱离生死边缘之际苍白又混合着湿红的面容。她显然是丢了魂了,瘫坐在地,凝结着红晕的双目全然无神,只无知无觉地把泪痕干在两颊,被风烧得全无血色。
好半晌,脑中嗡然作响的幻听或是心跳才终于停歇。
余青痕终于听见梁窈半跪在她与蒋楠之间,急切地叫喊。
“青痕、青痕!……小南瓜?”
“你们都没事吧?别不说话啊,你们、你们……你们别都不说话啊?”
或许是梁窈的哽咽终于唤醒了蒋楠久歇的情绪开关,就在余青痕开口说出一个“我”字,想要回应梁窈的同时,蒋楠忽然推开在她身边喋喋不休的蒋科,扑进余青痕怀中,连带揽着梁窈,崩溃般放声大哭。
此夜当真无月,风只冷彻无声。
蒋科终于停止他漫长半生里不休的说教,默然无声地和半步开外的梁鸿雁以及池舟站在一处,听这年轻却经历各异的三个女孩,不同程度、不约而同地落着泪。
无声的湿泪、不止的抽噎,和劫后余生的嚎啕。
良久,蒋楠终于哭到虚脱无力,栽倒在余青痕臂弯,一边无措地捂住嘴干呕,一边从指缝里流出沙哑的抱歉。
“班、呃、班长,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余青痕顿了顿,很慢地把手搭在她肩头,第一次发现蒋楠原来有这么瘦。
“就、嗝呃、就是,你根本、根本没错!”梁窈不常哭,此时竟意外地打起了哭嗝,一双大眼里还沾着眼泪,却已转目,横眉冷对沉默地站着的蒋科,“错的!呃!另有其人!”
蒋科没有说话。
而余青痕说:“你只需要做到,不要对不起你自己就好了。”
梁女士看着她们,忍不住偏了下头,顿了一秒,她迈步从蒋科身边绕开,把蒋楠半抱着托起身来。
她话语柔和而有力,目光扫过半跪半坐俱在地面的几人,轻声道:“好了,我们不在这儿待了成吗?多冷。”
“去我宿舍吧?”
“嗯!”梁窈因为联络各方加以体能不足最晚上楼,这会精力尚存,最快响应,手臂一支便从地面上一骨碌爬了起来。
池舟一直关注着余青痕,心知她下午才爬过山,今晚又率先到达现场,刚刚救人,此刻必定不光负伤还疲惫,立时上前两步,想要扶他。
但不必他动作,余青痕已捡起手机,一咬牙,同样撑地站了起来,跟在梁女士身后。
梁女士半搂着蒋楠,回身对蒋科道:“蒋老师,蒋楠今晚就先留在我宿舍。”
“你放心,我的学生,我会好好照顾。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