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宴之后,谢忱就再也没见过陆元了。
他想或许他已经离开美国了。
这样也好,他最近正全身心的投入到答辩的准备中,他的生活中每一个能用来思考和忙碌的瞬间,都被答辩的内容填得满满当当。
他根本无暇去想陆元此刻究竟去了哪里,在做着怎样的事情,又或者,会不会回来找他。但他心里明白,大概是不会了。
可那丝若有若无的期待,却总在不经意间从心底悄然冒出,如同暗夜中的微光,虽微弱却难以忽视。
答辩的那天是个难得的晴天,阳光透过报告厅的窗户,洒在谢忱身上。
一位女士提出了与他截然不同的观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谢忱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随后从容不迫的开始回答。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逻辑清晰,条理分明,每一个论点都恰到好处的回应了女士的质疑。台下的教授们不由得频频点头,眼中满是赞赏。
走出报告厅,谢忱只觉得如释重负。
不远处,博铭抱着一束花,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朝他走来:“恭喜。”
谢忱并不意外他会来,这次答辩的准备过程中博铭也给出了不少建议,谢忱采纳了部分,而今天专家们也对他采纳建议的那部分内容表示了高度肯定。
“谢谢。”
谢忱接过花束,低头轻轻嗅了嗅。花香馥郁,淡粉色的花瓣上还凝着水珠。
“本来打算今天和你一起出去庆祝一下的,可威廉突然喊我有事,实在没办法陪你了。”博铭有些抱歉的说道。
谢忱微微一笑:“没关系,研究比较重要,那我先回去了。”
中午的太阳格外炙热,强光晃得人眼睛生疼。
谢忱沿着树荫缓缓往公寓走,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斑驳的洒在他身上。
他戴着耳机,可里面并没有播放音乐。
这六年来,寂静与沉闷成了他生活的基调,曾经那些热烈的情感、冲动的欲望,都如同被岁月冲刷殆尽的沙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心就像一潭死水,表面平静无波,再也无法漾起一丝波澜。
陆元……这个名字在他心里已经默默念了无数遍。
过去的他太习惯陆元在的日子了,每次他下班回家,只要一听到开门的声音,陆元就会从屋里出来,然后笑着对他说一句“哥你回来啦”或者“哥上班辛苦了”。
他渴望每天一回家就能听到这样的回应,渴望那份温暖与安宁,可他心里有明白,是他自己主动舍弃了这份安宁。
因为他害怕自己会越陷越深,害怕这份感情会给他们、给他们所珍视的家人带来无法承受的后果,所以,他逃了。
他仍记得当初他去买安眠药的时候,医生一脸严肃的告诉他,精神类药物或多或少都有成瘾性。他当时并没有太在意,觉得只要自己能控制就好。
可事实上,在最后的那几天,他也确如医生所言,真的离不开药了。
每晚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陆元的身影,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有吃了药,才能勉强让自己不那么痛。
后来,他来到了美国,养了一只狗,一只非常粘人的、也喜欢寸步不离的跟着他的马尔济斯犬。
他又强迫自己戒断药物,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国度里,慢慢治疗自己。
他把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一点点缝合起来,每一针每一线都带着钻心的痛。
可他不会为留下一道深深的、终生都无法消褪的疤觉得难堪,因为那是他曾爱过陆元的证据——他不想否认这份感情,以后也不想忘记。
佐匹克隆虽让他成瘾,但真正戒不掉的另有其人。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小区。
他走进公寓楼,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缓缓上升,不知怎得,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好像等会儿要发生什么事一样。
出了电梯,他习惯性的拿出公寓钥匙,可就在他走进楼道的那一刻,他看见自己家门口坐着一个人。
手一抖,钥匙“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你……”他张了张口,声音有些颤抖,又觉得非常不真实。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最近太累了,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于是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
听到动静,门口的那人这才缓缓抬起头。
当谢忱看清那张熟悉的脸时,他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要冲破胸膛。
陆元轻轻拍了拍裤脚,慢慢站起来,看着他手里的那捧花,脸上渐渐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就住这里啊,看来这些年你过得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