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谁料那人听见动静,金光一下散去了,剑尖转而指向身后,慌张喝道。
“出、出来!”
见此人握剑这般马虎,季夭忖度片刻,心道她应是能够应付,便干脆从墙上跳了下来。她保持着几步的距离,眼睛紧盯这人动作,接连问道:“你是什么人?那剑哪来的?拿来做什么?”
“哎哟,这位女侠,误会啊。”那人蒙着面,看不清脸,声音也是故意掐着的,讪讪地说,“老道我只是看这池中古怪,想帮忙辟一辟邪……”
“辟邪不能白天来?非得大晚上蒙个脸,偷偷摸摸?”季夭全然不信,“胡扯!”
见骗不过,那人立刻把剑握紧了,沉声道:“好声好气,小姑娘别不识好歹!我只取半分气运,取完就走,咱们谁也没见过谁!”
“想得美!把剑交出来!”
季夭当即上前一步,竟一瞬到了那人面前。那人才刚要应对,便被一掌将剑从手中拍飞出去。再是一记扫腿,那人被直直重摔在地,还未翻身便被一把擒住肩膀。
“说!”季夭恶狠狠道。
“我说,我说……”那人顿时蔫了气,“我只是想过点好日子,借点气运……”
“那也不能害别人倒霉!”季夭听得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就要把人往外押,“跟我自首去!”
“哎哟……您轻点……”那人哀求道。
然而季夭才直起身,却突然冷不丁被绊了一下。她心道不好,连忙稳住身形朝脚下看去,却见自己繁重的裙摆被人正好踩住。
“免得摔着了。”那人说。
“你——”
还不等季夭反应过来,那人猛地挣脱开,反身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往池边围栏上狠撞过去。头晕脑昏间紧接着又是一下,径直把她按进水里,呛了满口的水再发不出声。
“不怨我,不怨我啊……”
季夭失去意识前,只听见那人假惺惺的呢喃。
“下辈子生个好人家吧……”
——
“那人的样貌、来历,你皆不知?”
洛凕听罢神情凝重,抬头问道。
这番描述,那剑无疑就是他正在找的尘劫。可如今既然出现在那人手中,还被用以行不轨之事,其中究竟……
莫非,齐清轩的断角也同那人有关?
季夭摇了摇头,很是愤懑:“我还没问出来就被他暗算了,早知道先把他脸上那块布扯下来!净使些下三滥的招数,要是我换身衣服,定没他好果子吃!”
“那柄剑呢?”宋云轻此时出声问道。
“没听见镇上有人说,应该被他拿回去了?”季夭抱起手臂,转了转眼睛,紧接着又起什么来,猛一跺脚,“嗨呀说起来,欢欢怕也是被他扔下来的!偷了气运杀了人,怕人找到他头上,就扔下来顶罪——”
“等等。”李言清听罢难以置信,“顾管家说,是有个野道士让他们把齐哥沉进去……”
季夭一听急得直握拳:“就是他!戴个白面具,装得像模像样,自称什么栖梧天师亲传弟子,把我爹骗得团团转!还说要把旺财送给屠户!”
“……栖梧天师?”洛凕倒没想到会在此处听到这个名字。
不论是真是假,此间关联恐怕匪浅,而目前所得,只叫他越发确信其中隐情绝不止看上去那般简单。眼下看来,抓紧找到那人仍是首要之事。
“八成也是假的,栖梧庄的人哪会大老远跑来五蕴山?”季夭哼了一声,纤细的眉头皱紧了,“爹爹和顾管家居然没一个觉得奇怪。也是,后来来了那么多修士,他们一个都不信,就光让野道士骗钱……”
洛凕暗自思忖片刻,又问:“还有谁来过?”
“都被赶出去咯。”季夭耸耸肩,“要说有的话,还有一个自称江湖剑客的人,看出了端倪上门来问。但爹爹还是死不松口,他就只能先把欢欢带走。”
听到此处,洛凕心下了然,那说的便是姬瑾。
他记得顾管家在门后也曾提过一句。应是姬瑾问过后,那个古怪的孩子的确不见了,才让这二人稍微上了点心。
“那个剑客眉目俊朗,身姿飒爽,谈吐温和有礼,和我心目中的侠客一模一样……”
却听季夭的语气突然变了,双手捂到心口上去,一副有些害羞的模样。
“可惜他看不见我,不然我也想让他带我走……嘿嘿,‘如果叶尖或叶柄指着月亮的方向,我就来带你走’,可是那片红枫七个尖一个柄,怎么转都会对着月亮呀……”
“……”
洛凕张了张嘴,没出声。
还是莫要告诉季夭他认识姬瑾了。
——
“在这底下?”
深夜,青衣人牵着孩子的手,来到积满枯叶与浮藻的池边,低头朝其中看去。水黑得诡异,散发着一阵腐朽的怪味,叫人不禁反胃。
孩子点了点头,说:“……很深。”
话音刚落,那柄青伞被收了起来,递到孩子手中。而那干净精细的外衣被随手盖到孩子头上,其上有一股似有若无的枫香。
“等我一会。”那人朝他笑了笑,而后往前一步。
哗啦。
深冬的池水是冰冷的,毫无生气的死水浑浊不堪,池壁上的水草也堆积着淤泥,如同打结的发须。那人不断拨开迎面的水草丛,朝更深处寻去,毫不在意浸透的衣服和沾上头发的黑泥。
不出片刻,他很快找到了那被绑上石头的黑布袋子。
那袋子早就半掩进淤泥里,只剩下几截爬满绿藻的草绳露在外面,系着一块人头大的砖石,贴着一张泡烂发黑的符纸。
他一把揭去那张符纸,扯断粗绳,将袋子从淤泥中挖出,抱在怀里,朝上方游去。
幼小的龙终于再次看见了天空。
“好看吧。”
那是十分柔和且明亮的月亮。晚风徐徐,吹动那人湿透还沾着水草的发丝,吹动池边还没来得及沉下去的火红枫叶。
“我想让你也看看,所以才晚上来。”
那人朝它笑了笑,摸了摸它乱糟糟的鬃毛。
“……好看。”它愣愣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