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熹微,晨露尚凝于草叶尖头,祝念便早早起了身。
昨夜子时,她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梦里那位被狐妖残忍杀害的少女。
那少女眉眼如画,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哀愁,她说她叫胡寐芸,她母亲姓胡……
祝念一心想着寻兄长问个明白,洗漱完毕,便匆匆赶往祝勉的住处。
彼时,晨雾尚未完全散去,庭院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氤氲水汽。
祝念在门外踟蹰片刻,绮红从回廊那头匆匆赶来,忙福身行礼,轻声道:“小姐,少爷今儿个天还没亮就起了,径直去了老爷的书房,与老爷谈了许久的话。这一回他睡的是回笼觉,奴婢瞧着他睡得正香,便没忍心唤他。您若是有急事,奴婢这就进去把他叫醒?”
言罢,绮红作势便要推门而入。
祝念见状,忙不迭地伸手拦住她,眼中满是关切:“大哥平日里为这个家操劳奔波,鲜少能睡个安稳觉,今日好容易能补补眠,切莫扰了他。我出去一趟,等他醒了再来寻他便是。”说罢,她提裙转身匆匆离去。
日上三竿,炽热的阳光洒在庭院中的青石板上,祝念提着一只小巧的竹篮回来。
篮子里装着她特意去城南糕点铺买的桂花糕和蜜饯,那是兄长最爱吃的点心,她想着等兄长醒来,定能喜欢。
祝正清已下朝归来,身上那袭鲜红色的官服还未褪下,穿过庭院,见祝念坐在亭子里,双手托腮,眼神飘忽,缓步上前,关切地问:“身体可好些了?”
祝念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冷不丁听到父亲的声音,忙起身行礼,脸上堆起笑容道:“爹,您回来了,好多了,想来应该是昨日舟车劳顿,身子疲乏,这才睡得那般沉。”
祝正清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又道:“昨日见到荣南世子了?”
“见过了。”祝念轻轻点头,声音轻柔。
“王妃同我说了你和荣南世子的亲事,我道你年纪尚小,心智未全,等再过一两年完婚也不迟,王妃倒也通情达理,应允了此事。”
祝念闻言,心中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顿时笑靥如花,明亮的眼眸弯成了月牙状,“谢谢爹。”
祝正清看着她那与胡婧瑜如出一辙的眉眼,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慨。
胡婧瑜出身书香门第,是家中嫡长女,彼时家中没有男丁,又有一个小她两岁的妹妹,她小小年纪便肩负起长姐的责任,举止端庄,性情沉稳矜持。
而祝念自幼便被自己和祝勉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般呵护着长大,衣食无忧,从未经历过世间疾苦,性情难免多了几分淘气与天真。
“要谢就谢你哥吧,他今日特地起了个大早,就为了和我说这件事。”
“兄长对我的好,我一直都记在心里。”
祝正清看着她,心想他们兄妹能相亲相爱,着实让他感到欣慰,“我还有公事要处理,你自个儿玩去吧,功课可别落下了。”
见祝正清要离开,祝念忙不迭地叫住他:“爹。”
“还有事情?”祝正清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
“嗯……那个……”祝念犹豫了一下,双手不自觉地绞着手帕,支支吾吾道,“这么多年了,还没找到姨娘吗?”
祝正清闻言,长叹了口气,眉头微微蹙起,缓缓摇了摇头,紧接着诧异地看向她,道:“你怎会突然提起她?”
祝念咬了咬嘴唇,心中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把梦里的内容同父亲说,可父亲是个一板一眼的读书人,向来只信圣贤之道,不信这些牛鬼蛇神之事,若是说了,恐怕会惹他生气。
祝正清见她欲言又止,生怕她遇到什么事情了,急道:“支支吾吾的作甚?”
“爹,我昨天……好像梦到他们了。”
祝正清眉头紧锁,疑惑道:“他们,还有谁?你从未见过你姨娘,你又怎知你梦见的是她?”
祝念心中也有些不确定,仅凭那位少女和她母亲同姓,便揣测她是自己的表姐,实在是有些站不住脚。
可不知为何,她心中就是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梦中那位榻上神情憔悴的妇女,就是她从未谋面的姨娘。而那位被狐妖残害的少女就是她表姐。
“我梦到一位叫胡寐芸的少女来找我,她下巴中间的位置有一颗痣,我便猜她是我表姐。”祝念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着父亲,希望能从父亲那里得到一些线索。
祝正清神色忽然浮现出一丝异样,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般,默然了半晌,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训斥道:“你休要胡言乱语,若是闲得无聊,多看些正史,莫要整日里想这些虚无缥缈之事。”
语毕,他便转身匆匆离去,脚步略显急促,只留下祝念呆呆地站在原地。
祝念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她总觉得父亲知道些什么,即便心中有千言万语,此刻也没法再问了,过了没多久,府上奴仆匆匆跑来,告诉她大少爷醒了,她拔腿便往兄长的住处跑去。
绮香见状,忙提起桌上的篮子,紧随其后,口中还不停地提醒道:“小姐,地上湿滑,您跑慢些,当心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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