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似乎来得特别快,绿树繁茂、花虫纵生,世界给人一种美好且不真实的幻觉。
钟栀了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岛屿、山林、电车,一切最炙热的情绪都在这些地点里疯狂生长。绿意包裹的环境,有音乐、有梅子酒、有花火大会,还有穿着蓝色棉质T恤的男生。那时,连记忆都是天青色的。
醒的时候已经是午后,她的视线内并无旁人。窗外暴雨如注,落地窗上满是水雾,与外间隔绝。周遭的气味让她无比嫌恶自己,跌跌撞撞地冲回卧室。
宿醉使然,她头脑发胀,揉着太阳穴奋力回忆昨晚的一切。难以拼凑,或者说自我保护机制开启,根本就是刻意遗忘。
房门被敲响,她仍未从支离破碎的片段中抽离,根本不想作答。夏亭殊的声音听起来并不真切,只问她是否安好。
暗哑的声音越来越近,是她的疑问,“什么好不好?”
下一秒门被打开,她裹着浴巾站在里面,发梢滴水,看起来阴郁之极。
他有一瞬间的怔住,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绅士地就要给她把门带上,“怎么这样就来开门了。”
她伸手一挡格住动作,“有话快说。”
“你的外卖。”门铃仍在作响,他解释,“我打不开门。”
几时点过?她才没有这样清醒的神思。结合先前匆匆一瞥的手机消息,就知道是好友为之。点点头说知道了,又自己关上了门。
等到两人再在客厅相见时,钟栀了终于变回日里柔美娇俏的模样。
此时夏亭殊站在书桌前淡静地分拣成叠的纸张,见她来了眼神示意他处,“趁热吃吧。”
桌上是她刚刚拿进来的东西,包装已被拆除,摆开的是艇仔粥和一色广式茶点。
他还替她泡了一杯薄荷茶醒酒。温和的辛辣感席卷四肢百骸,她眯眼仔细看他的动作,旧事重提,“我昨天没有失态吧?”
明知故问,他微叹,起了玩笑的心思,“没有‘很’失态。不过,你酒品很好,只知道埋头苦睡。”
她的双眼红肿,看起来增添了几分钝感,“啊?”
夏亭殊的语气竟带了一点微妙的宠溺,“这两天多了好些之前不见了的东西。你慢慢吃,等我弄完再来看。”
他一身清爽的黑衣黑裤,衬得人更为挺拔高瘦。刘海垂顺得落在额头,看起来格外居家。
钟栀了对他的善意感到陌生,“我怎么觉得今天你对我特别客气。”
“客气?”他咀嚼着二字判断含义,面相纯良极了,“那不是应该的么。”
可是又是谁之前那样充满攻击性?她不置可否,“你开心就好。”
他慢条斯理地动作,垂下眼帘,解释着自己的不自然,“可能因为我不太懂你和我说的那种感情。毕竟我从来没有谈过那样刻骨铭心的恋爱。”
把事情放在日光下讲显得很奇怪,显得无所顾忌。
她有片刻停顿,认真问询,“我这样是不是显得特别恋爱脑?”
“会吗?”他坦然与她对视,“我觉得很可爱。”
可爱到,他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举止卑劣且冒犯。
钟栀了不再言语,专心回复信息。不过睡了半日,这怎么和轰炸一样,她暗恼昨天险些误事,想着又给江稹去了一条消息,估摸着他该是不会回应。
不过早川希子立刻回电,接起时意料之中的尖叫为先。她一再讨饶,“我求求你别再说了,是不是想看我羞愤而亡?”丢下勺子再无胃口,“江稹那里我自己和他解释…知道了,我认识他的时间可比你久…”
耳廓发烫,挂断电话之后她不住按揉。仿佛心灵感应,抬眼和书桌前的人一个对视。
夏亭殊肯定道,“他在追求你。”
自然说的是江稹。钟栀了没有否认。
他追问,“那你会答应吗?”
为什么会这样说?钟栀了再不回应就显得刻意了,“你觉得呢?”
难以判断。所以夏亭殊停住手中的动作,走到了桌前与她对坐,表情有些严肃。他深吸一口气,“我希望你不要答应。因为,我也想追你。”
突如其来的剖白,打得人措手不及。她直觉对方神志不清,转念之间一个答案闪现脑海,狐疑道,“你又分手了?”
他微愣,急忙解释,“我现在是单身。”
她点头,“我知道啊。”但谁有你朋友换得勤。
好像有些误会,这样简直越描越黑。他不觉用舌头顶了顶右颊,仿佛蓄力,“我是认真的。”
实在可笑,“我怎么可能会答应你。”
眼前这位男士显然有所准备,神色并不意外,静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