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这一番纠葛,崔将军,你我不过陌路,毫无干系。”
崔俨松开他,冷冷说:“那万望你恨我。”他抖了抖袖子,变戏法似的把刚才已经“扔”出去的护身符拿出来,勾着红线,在小指头上绕了绕:“愿我替你许了,不过你说得对,我历来不信这些,胜负成败,皆在我手。”
他猛地一收,将护身符攥在了掌心。
过去甚久,如今再见,崔俨竟是带着那枚护身符不离身,经历青州战场,依然保护得很好,陈蝉心里滋味复杂,忍不住别过脸。
嘿!也不怕遭报应!
崔俨眼观六路,觑见他的小动作,顿时心花怒放,朝郑绥之道:“当然是定情信物。”
郑绥之认定崔俨是在故意炫耀,烦躁地吼道:“滚吧!”
崔俨心中畅快,偏要继续交代:“你给我找十七八个人小心护送到我府上,缺了个角都小心我揍你!”说罢,便挟着陈蝉,从树上掠去。
“等等,我还有话问你。”郑泉之冲他远远比划,崔俨回头扫了一眼,见他问:“你就这样暴露了?”
“暴露就暴露。”他不屑地大笑:“哈哈,等我攻占建康,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
瑕丘,刺史府。
崔俨砰的一声踢上门,拉长个脸,把陈蝉放下。陈蝉脚一沾地,扭头就走,又被他反手拽住,推到榻上:“走什么走,说会话。”
陈蝉坐在榻上,垂下眼睫,盯着脚下,闷闷地开口:“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看你今天挺能说的。”崔俨单膝着地,半归在榻前,支着下巴仰起头看他,叫他的视线无法躲避。
陈蝉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你还上过国子学?你看起来不像念过书的样子。”
崔俨:“……”
崔俨讪笑着摸摸鼻子:“那是比不过你才高八……”
陈蝉却忽然打断他:“其实我没有念过国子学。”
崔俨知道他身子骨不好,想来陈岱应是单独请的先生教授,终日关在家里,未尝与别的世家子弟同窗,便忍不住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然而陈蝉却长出了一口气:“幸好没去成,不然早两年遇到你,我可能都活不到现在。”
崔俨气得吐血:“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对我有误解,择日不如撞日,索性今天把话说开,你还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
陈蝉心跳蓦然一停,俶尔冷笑:“我问你你就会答?”
“某些特定的时候可说不准。”
崔俨不怀好意地笑起来,陈蝉恍然,推开他便往大门冲,崔俨几乎同时弹射而起,将他狠狠勒回怀中,如火般将他包裹着。
这个人怎么无时无刻不在发情!
陈蝉恼火地挣扎:“你放开我,你要谈,我们就坐下来好好谈。”
然而崔俨却一声不吭,隔着数件衣衫和厚厚的毛毳,陈蝉后背依然能清晰感觉到他胸膛的滚烫,和喷在脖颈上的狂热的鼻息。
眨眼之间,两人扭转回榻边,然而,崔俨手臂的力量却蓦地一松,陈蝉挣脱而出,大口喘息着向外跑。
身后没有脚步追来,他倚门下意识回首,只见崔俨双目紧闭倒在一侧,一动不动。
会不会是那杯酒有问题?
陈蝉脑中灵光一闪,回来的一路上,他们并不曾接触过不干净的食物或是可疑的人,雅集上,酒水又是与别人同饮,而自己坐下后不碰酒单单饮茶,只有自己敬他的那一杯,如今想来,越想越可疑。
谁下的呢?那些学子?他们显然事先并不知道崔俨的身份,能认出崔俨的,除了自己,倒是只有郑崇和。
郑家人毒死崔家人,再好不过。
陈蝉握住门板,把门缓缓拉上。
哒的一声,万籁俱寂,他靠在门上望着天空,浑身冷汗簌簌,犹如脱了一层皮。
西苑的夜晚,无人敢近前侍奉,也就不会有人来打扰,只要挨到明天早上……
可他毕竟是替自己喝的,况且,自己也喝了一口,为什么没有毒发?
陈蝉越想越不安,又推开门,轻手轻脚走过去。
然而他刚一靠近,崔俨忽然跳了起来,将他抱了个满怀,与他一同倒向卧榻,不停亲吻他的鬓发,转而啮咬他的耳根。
陈蝉知道被耍,当即挥了一拳,崔俨不防,被打得脸一偏。
怎么还是这么烫。
他吓了一跳,却不见对方有半点发烧的虚弱,直到崔俨回头,和他视线相撞。
那双眼深邃无光,让他想起草原上月下捕食的头狼,血性,贪婪,且暴躁。
陈蝉打了个寒噤,正要说话,崔俨用力按住他,将他身上的毛毳一剐,单手扔了出去。
完蛋,这药好像不是毒药!
“崔俨,你清醒一点!”陈蝉奋力捶打,崔俨却不为所动,他摸到榻边小几上冷掉的茶水,朝他脸上一泼,对方却更加兴奋,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不断滴落的水珠。
急得陈蝉只能大喊:“你说的,谁食言谁是狗!”
“……嗯,我食言了。”崔俨满不在乎地呢喃,而后一口咬上他的喉结,深情地叫了两声:“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