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见明光。
陈蝉醒来,发现自己窝在崔俨怀里,眼睛上还绑着腰带,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脑子里全是狗叫声,下意识以为崔俨还在行凶,用力推搡,艰难地翻了个身。
崔俨早就清醒,想起昨夜的荒唐,不忍惊动,陪他安睡,等到怀里的人开始挣扎,他才睁开眼贴上去,捉住他发颤的手指头亲吻。
“滚,滚开!”陈蝉开口,嗓子哑得厉害。
崔俨满心饕足,温柔地与他挑逗:“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是谁后来搂着我的脖子主动贴上来的?”
不提也罢,这一提,那些不堪入目的记忆争先恐后涌入脑海,陈蝉不禁浑身战栗。
那药下得足量,他只喝了一小口,本以为无碍,没想到后来翻云覆雨也迷了心窍神志,而崔俨在房事上历来恶劣得毫无底线,想必趁他不清醒,诱逼他说了好多浑话。
“你趁人之危!”
“我趁人之危?我若不喝那杯酒,遭罪的是谁?你又意欲找谁疏解?”想到这里,崔俨不禁后怕,又有些气恼他过于招人,非逼他吐个真心话来:“你说,说啊,除了我,还想找谁帮你?”
陈蝉咬牙不语。
崔俨咄咄逼人:“你那个僮奴?还是姓游的小子?亦或是……”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陈蝉反手挥了他一巴掌:“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我们是君子之交,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关系!”
“你没看见他们瞧你的眼神,只有你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在乎!陈蝉,你给我记住,你是我的人,你只能和我好,要是让我发现……”许是心底明白自己在陈蝉面前毫无优势,陈蝉从来厌他恨他,崔俨心里更是没底,越没底他又越烦躁,非要从对方身上讨个安心:“看来你还有力气,是我不够尽兴!”
随着话音落下,内室诡异地静了一秒,陈蝉意识到他来真的,往榻里翻滚,便要借机起身,崔俨却不由分说把他按回榻上,搂着他翻了个身,把手往锦被下探,不住在耳边吹气:“还是和昨晚一样……”
边说着,又边把脸贴过去。
挨到满脸湿润的水渍,崔俨愣了一下,伸手摘掉缠在他眼睛上的带子,陈蝉双眸红肿,细长的睫毛上全是晶莹的泪珠。
他是多么高傲一个人,即便三万降卒被杀,即便被自己囚禁,也从来咬牙不掉一滴眼泪,如今却是泪眼婆娑。
“哭什么?怎么哭了?怎么又哭又恨的,你都没对我笑过。”崔俨心里忽然软和下去,将他抱紧在怀,陈蝉却不为所动,木刻石雕一般毫无生气,崔俨在他眼睛上吻了吻,低头道歉:“别哭了,是我对不住你,刚才吓唬你的,我去练兵,顺便发发汗,你好好歇息。”
“崔俨!”
崔俨起身穿好衣服,推门向外,突然听到陈蝉叫自己名字:“你会后悔的。”
崔俨摇摇头,道:“没有得到你,我才会后悔。”
——
脚步声远去,陈蝉浑身酸痛地跌回榻上,期间船儿来送过早饭,但他实在没胃口,崔俨不在,也就没人逼他吃喝,浑浑噩噩睡了大半日,到傍晚时分,温世澹敲门来探望他,给他带了一篮子刚做的桂花糕。
“我这儿有好东西,来尝尝合不合口味?”
陈蝉半靠在榻上,乜斜一眼,看那糕点的形状,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崔俨让你来的?”
“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懒得编瞎话。”温世澹用小碟给他分了一块,送到眼皮子底下,两眼巴望,望他赏脸,自己好回去复命:“郑家的两位公子来了瑕丘,将他缠住,左右不得脱身,打发我来看看你。他说你不舒服,白日铁定没胃口,那日雅集上,就这香糕,你拈了一块又一块,于是让我四处打听,把人家厨子请到了府上,连模子大小,都分毫无差。”
整日水米未进,实在饥饿,陈蝉也便承情,只是嘴上酸道:“一巴掌一颗蜜枣,算什么事。”
温世澹替崔俨说好话:“你瞧他二十有三还未娶妻生子,便可窥端倪。我们这群人,从前都在边防浴血奋战,做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买卖,哪学得来柔肠百转。”
“我瞧你倒是天赋异禀。”
陈蝉顺口打趣,不料温世澹目光却闪躲起来,不敢看他,纵是舌灿莲花,一时间竟也说不出半个字。
过了半晌,他才将手中的紫檀小扇翻手一转,那双桃花眼扑棱,没事人似的:“在下清清白白一人,被你说得好似花花蝴蝶。”
“不是吗?”
陈蝉眼底见笑:“桂花糕也送了,我便不留你,说来可笑,这些日子相见,大半竟都在榻上。”
温世澹那狐狸,脸红如血,终于如坐针毡:“什么榻上榻下,陈蝉,你可别给我找麻烦,我不想吃崔俨的拳头!”
“你自己胡思乱想,倒是我的不是。”
“哼,好心来给你提醒,你却如此戏耍我!”温世澹愤懑不平,便要将他余下的桂花糕打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