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受了寒,亦或是思虑过重,叶婉清第二天就病了。
发烫的身体越来越难受,隐约觉得有双熟悉的手一直握着自己的手,并且帮她擦汗,会是秦安知道了来看她的吗。刚进他府里时,就像是身体知道自己可以好好修养了,曾在教坊司积下的旧疾就爆发了。那半年叶婉清是没日没夜的生病,秦安一直找名医,一有空就在她身边照顾她,虽然边照顾边骂她是个病秧子。
不,肯定不是秦安,他永远也不愿意再见到自己了。况且这双手有些粗糙,但很温暖,让她想起了母亲。不比懦弱的父亲,母亲向来严厉,只有在她和妹妹生病时,母亲就变得很是温柔。
可是母亲已经流放到梁州了,在教坊司她想尽办法联系父亲以前交好的同僚,询问母亲的消息,可是愿意帮忙的人少之又少,得到的消息更是悲观。妹妹也劝自己,能保护好自己就算了不得了。
想来自己那个向来身子骨弱的母亲大概流放的路上就撑不住了,毕竟那么远的路,连身强力壮的男人都很难活下来。一直得不到消息,只好把母亲大概去世了的结论和妹妹说后,妹妹还是没忍住哭了,两个人抱头痛哭了一夜。
此刻生病的叶婉清在想,自己会不会和母亲一样,死在陌生的地方?
这时那双温软的手又重新覆上她的额头,拿着湿毛巾替她擦去汗水。叶婉清感觉凉凉的很舒服,陷入了沉沉的梦境。
梦中几名穿着官服的男人老少皆有,官级不一。男人们旁边虽都有美人相伴,但男人的眼光都粘在帘后的少女身上了,他们脸上都统一的带着欲望。
这个少女正是在做梦的叶婉清,此刻她弹着琵琶,眼角嫣红的脂粉将本来清秀的容颜显得妩媚。衣服只穿着清凉薄纱,虽然只是刚刚发育的身体但如此打扮更有一种成熟女人没有的特别感觉。
此刻她觉得好渴,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快要烧起来了,不止喉咙,整个身子都发软发虚,从未如此渴望着喝水。
可自己像是不受控制的一直谈着琵琶,面前的男男女女的面容对于少女来说很是模糊,只有那一双双眼睛很是清晰,他们望着自己,自己好像一个精美的花瓶,只是花瓶内没有了水,快干涸的要裂了。
身影越模糊,声音越清楚。
“他父亲刚被砍头了,可怜这么小的女孩。”
“有什么可怜的,他父亲是自作自受,站错了队还想抽身。”
“不过更可惜的是他父亲的老婆没来教坊司。你们不知道,之前拜访时看到,惊为天人,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妇人。”
“你想得美,你还想母女一起。”
“那不是经常有的事嘛,哈哈哈。”
叶婉清很是生气,想要痛骂他们,但自己是个扎在荆棘上的杜鹃,只能唱着曲,还越来越无奈和哀怨。
她想到秦安,在他得势后,就将曾经欺侮过他的人,用十分残忍的手段杀了。无论是太监或者宫女,甚至宫妃,他都暗自用手段除去。
而这段秘辛就是她在教坊司听那些官员说的,凡是聊到秦安,无不摇头鄙视,但又想尽办法企图巴结上秦安的嘴脸,让叶婉清现在想起来觉得好笑。
不对,秦安是她出了教坊司才相处的,怎么现在她还在教坊司?
接着一个身影就像鬼魅一样飘到叶婉清身边,拽着她的头发拖出帘外,尽管极力反抗,但还是拽在地上被人肆意打量。
叶婉清愤怒到了不行,嗓子好像终于能发声了,就开始痛骂,老头一开始有些诧异,但听了一会就开始恼羞成怒,从椅子上起身,上前动手掐住了少女的脖子。
少女想要挣脱却挣脱不了,其他人也只是调笑着看着,丝毫不介意是否会造成人命官司。毕竟他们来到这里,只是来逗猫逗狗的。这些猫狗还是犯了错的,怎样玩弄都是没关系。
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紧,少女的脸憋得通红,脑袋发昏,感觉却好像游离在了身体之外。她在想钳制了自己咽喉的这双手,就也同样钳制住了自己的命运。
少女眼角的泪水留了下来,混着脂粉流成了血泪。就在此时她耳边听到一个声音:“住手。”
这个声音很熟悉又陌生,但却十分好听,像是清泉流淌在石子上一样,少女莫名觉得自己不晕了,也不渴了。
在脖子上的手松了开来,身体的五感却快渐渐消失。而那个好听的声音也不再响起,叶婉清十分恐慌,开始挣扎。突然眼前事物全部消失了,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穿着朴素衣服的“叶婉清”。
这人是谁,是自己吗?但她从来没有穿过这么简陋的衣物,就像是地里种菜的农妇。而且这个“叶婉清”的眼神和她也很不一样,充满了坚定和力量。
“叶婉清”叹息的对她说:“你这个痴人,可知你将这世上唯一痴情于你的人推开,枉费了他的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