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漪拿起琴谱,将被萧筝暴力弄落的那些书页细心地夹了回去,又令飞星拿去还给了温夫人。
温夫人被她的温柔态度惊到,更觉外界传闻只是谣传。
谢漪朝她笑笑,“实不相瞒,长生客乃我与家兄之师,我年少时曾跟他学过几年的琴。”
此话一出,女眷们当即炸开了锅,两两四目相对,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长生客!”
“世间竟真有此人么!”
“我还当他是传说中的仙人!”
“久闻谢氏双璧大名,今日倒真让我这乡里别见识到了!”
“王妃当真当的起‘才女’的名头!”
“王爷真是好福气啊!”
……
她们讨论的热火朝天,语气中愈发多了对谢漪的羡慕与崇敬。
至于萧筝……她刚在祝采薇的好言相劝之下平静好心情。
可她刚一踏进营帐,便见到了这一幕:
方才还对她赞不绝口的妇人们,却将真诚的夸赞全都转移给了谢漪。
对比之下,夸她的话倒像是言不由衷的讨好!
更别说对面她最在意的男宾们还纷纷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眺望,连鼓掌的手都没来得及收回去!
要知道,刚才她弹琴的时候,那些男人们可只是看了几眼而已啊!
萧筝嫉妒心起,原先松开的手紧紧握拳,脸色更是“倏”的一下变得难看起来。
一旁的祝采薇心道不妙,恨不得瞬间长出无数只手,能够捂住妇人们的嘴才好。
可妇人们尚且还沉醉在谢漪方才的高超琴技之中,哪儿还有心思顾及萧筝。
一灰衣妇人更是道:“师从长生客,难怪王妃弹的这样好!”
谢漪摇摇头道:“论琴技,我比我阿兄差远了,他琴技更甚我万分。”
“王妃出身名门,貌美天成。琴棋书画更莫不精通,还如此谦逊,真叫我等自惭形秽。”
“您的精湛琴技我们已经见识到,王妃既然这样说……我简直不敢想象尚书令大人得弹得多好!”
女眷中终有一人想了起来,“敢问王妃,您与谢大人年少时可曾在樊楼即兴奏过一曲?”
见谢漪似乎有些回忆不起来,那女子当即补充道:“是这样的,约摸六年前,我与夫君来上京寻活路,途径樊楼楼下,忽然听得一道琴声……”
“张娘子,你的夫君如今做了大官,你竟还记得六年前大家都还是泥腿子的时候。”另一妇人乐呵呵道。
张娘子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掩唇笑了笑,“主要那琴声听着就像是拿了把小银锤子敲琉璃盏,空灵又脆生,倒是让我头一回见了世面,这才记了这许久。”
不止如此,还有上京达官贵人来晚了没占到好位置,还不惜花高价买下了她与她夫君的位置。张娘子对这捡来的大便宜刻骨铭心。
谢漪的脸上亦浮现上了一抹轻轻浅浅的笑,从妇人的角度看去,晋陵王妃像是摘下了面纱,身上多了些独属于少女的明媚气息。
那笑意不同寻常,像是发自内心。
谢漪轻轻掖好袖口,心下却是掩不住的畅快。
她朝张娘子点点头,“是我。少时不懂事,与阿兄在樊楼邀密友赌琴。”
彼时少年意气浓,她与阿兄在樊楼弹琴,前来洗耳恭听之人熙熙攘攘占了一整条街。
年轻时她总是不知何为藏拙与轻重,加之“才女”名头盛极,后头有人追着,前头有父兄宠着,她只顾出尽风头。
约摸那时她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洗手嫁做人妇。成婚四年,再未碰过琴弦。
谢漪很快将自己从回忆里抽出,她起身,正欲去一旁稍作休息,却忽的察觉到一道狠毒如寒针的目光朝自己袭来。
谢漪掀起眼皮,只见萧筝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眼中怨毒的神色不作他藏。
“好哇,大嫂,你真是好的很!我带来的琴,倒是让你出尽了风头!”
萧筝死死盯着谢漪的脸,语含愤恨。
“你既已嫁与我大哥,不想着早日为他诞下子嗣,反而在这儿卖弄起来了!”
“怎么,你就这么舍不得你‘才女’的名头?呵,这也就是在上京,像你这样的人,在我们颍州老家,只会被叫做‘不下蛋的母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