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镜子上写下那句话的时候,天还没亮。
“如果你看见这行字,请把咖啡杯放在左手边。”
写完后,我静静地站了几秒,试图在心里冻结住这一刻。那是一支最普通的白板笔,我曾经在研讨会讲台后顺手塞进背包,原本打算用来记笔记,结果一次也没用上。
我小心地把笔放回洗漱台下的抽屉,盖紧笔帽。然后不动声色地看了镜子里那句话一眼。它像一条被偷偷掘出的地道,不知道能不能抵达明天。
我回到床上时,已经天微亮。
窗外的光没有裂缝,但我知道——我正在试图打开一种可能性:不是回到“真正的我”,而是去创造一个愿意回应的自己。
我闭上眼时,不知道醒来的是不是那个能看到字的我。
—
第二天醒来,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镜子,是咖啡杯。
准确地说,是被摆在了——左手边。
我盯着它,头皮轻微发麻。没有一滴多余的咖啡溢出,杯子上还有些水汽,刚冲好不久的样子。我的手几乎是被它吸过去的,一种异样的熟悉感从掌心传来。
我猛地起身,冲向洗手间。镜子上的字已经被抹掉,表面干净如初。但我能看到一点残留的痕迹——笔迹经过水擦后留下的、微微反光的痕。
那一刻,我确认了:
我和我之间,可以传话。
只是方式极其有限,且必须在“可见、可被动执行”的边缘。文字、位置、潜意识动作。它们像是存在于不同版本之间的裂缝里,只有某种偶发的机会能被挤进现实。
我开始写备忘录,严格记录每个早晨的“版本细节”。
时间:06:40
裂缝:右侧
牙刷:蓝色(昨天是白色)
衣柜左门轻微卡顿
音乐:无(昨天起床音乐为《Autumn Leaves》)
咖啡杯位置:左
镜子:字迹被清除,光痕可辨
我盯着这些记录,有种奇怪的悸动。
不再是混乱、恐惧或怀疑,而是一种冷静而坚决的兴奋感——我真的可以做点什么了。哪怕只是一点点干预。
—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尝试更多变化。
我在鞋底塞了一张纸条,在冰箱里藏起半块柠檬,在手机的快捷留言里写下:“别和她去图书馆。”
我不知道这个“她”是谁。只是某天夜里梦到一个场景:我和一位女孩并肩坐在图书馆最靠西窗的那一排,她低声说:“你今天看起来不像你。”
我试图避免成为那个“不像我”的我。
可第五天清晨醒来,我依旧坐在图书馆西窗边。那女孩果然出现了,穿着一件藏蓝色卫衣,兜帽半垂,眼神干净。她说的第一句话几乎一模一样:
“你今天看起来……不像你。”
我有片刻眩晕,甚至想立刻起身逃开。
但我没动。她看着我,微微偏头,笑了笑说:
“你还记得我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对她没有一丝印象,但她眼里的神情,不是第一次见面的那种好奇,而是一种说不出口的确定。
她伸出手,声音很轻:“我是Lydia。”
我愣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Lydia。
那个出现在我手机相册里的女孩,那个上传我演讲视频的人,那个从未出现在我“记忆”中,却总在其他“我”的生活里出现的名字。
她在这个版本里,认识我。
而我,在她的版本里,可能已经不是第一次坐在这扇窗边。
?
她的手停留在我面前几秒,掌心略微温热。我迟疑地握住,掌心一触即离,却换来她轻微一笑。
“你真的……不记得我?”
我摇头,表情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