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大营里不锣不鼓、却喜气洋洋。
兵马都监张英烈面皮赛锦,正端着新煮的粥喝着:“一月之功,化匪为良,天下太平,也不过如此。”
押司叩着算盘轻点:“口粮、木料、布匹,全数拨下;黄麻小贼识时务,已经插旗纳降。到时我可命其攻打义军,不费一兵一卒,一石二鸟。”
幕僚翻着册子,给新添条目写评语——“花费不大,成效极佳,官威赫赫、民心归顺”,字里行间,很是自鸣得意。
……
辰时三刻,鼓手在队伍最前头捶出“咚!咚!咚!”的节拍,仿佛庆功游行。
张英烈夸张地清了清嗓,故意拉长调门儿:“本都监今日为朝廷洗尘除垢,赎一方百姓!”
后面押司抱着笏板,眉开眼笑:“一月辛劳,终见硕果!等进城之后,百姓夹道,吹号击鼓——”
幕僚赶忙接口:“再盖个大红戳,武馆就成了‘官设义学’,将来是要刻进地方志的!”
马前卒子们听得血脉偾张,纷纷给自己脑补:今日过后,青云直上,酒楼赊账有人抢付,丈母娘都要朝他们行大礼。
他们坚信:只要今日一到,山贼悉数俯首,香州从此太平,自己的官位自然水涨船高。
亥时三刻,众人穿过县城南门,远远看见山脚下红漆大匾四字“黄麻义馆”,金边闪闪。
张英烈一眼瞧见,心头越发踏实,率先高喝一声:“看!人心已归!”
押司也捻须微笑:“细水长流,意在勤俭。想来山贼翻然悔过,尚知节制,不敢铺张。”
众官闻言,齐声点头。
踏进木门,空院清冷,仅三名弟子。院中尘土虽薄,却已扫成一字形;香炉吹烟,微风摇竹,一派新生气象。
幕僚低声提醒:“新馆开课未久,弟子少也寻常。”
再看那三人,虽是面目平常,但是个个昂头挺胸,眼神里透着一种莫名的高傲。身上虽是粗布旧衣,但看起来颇为不凡。
“只怕这黄麻寨还是有些真功夫的。”
押司暗暗点头。
张英烈环视一圈,没有看到叶娇凝和洪山根,给身边小吏一个颜色。
小吏会意,高声唱道:“馆主何在?———”
声音刚落,只见那三名扫地的弟子齐刷刷停了动作,抬起头来望向这边。
张英烈抬手招呼:“你,过来。”
最年长的那一个揉了揉眼,走上前来。张英烈问:“你们二当家呢?”
“二当家是谁?”
“就是洪山根。”
“哦,我们都叫他洪前辈。”
那弟子揉眼答道:
“昨日回山处理杂务了,说是有人偷窃。”
“那你们的叶大当家呢?”
那弟子想了半晌,道:“说是闭关,恐扰修行。”
张英烈听着越发不对劲,脸色沉了下去,压着嗓子问:“那你们主事的人呢?馆主、教头、武师,哪个在?喊一个出来说话。”
那弟子犹豫了一下,竟然伸手指了指自己。
“不能说?”
弟子摇摇头。
“不在?”
弟子又摇摇头。
那在为什么不出来?
“不方便?”
“不是。”
那弟子这才开口。
“我就是馆主。”
什么!
张英烈大惊!他心中直犯嘀咕:莫非自己眼拙了?
听闻佛门有扫地僧的传说,但这小小县城武馆,竟然也有?
这瘦得像根豆芽菜的弟子,竟是个卧虎藏龙的高手!
张英烈表情一肃,正视他起来。
果然不可以貌取人!
听过这最显老的弟子一番介绍,众人才知道,眼前这三人看似平凡却各有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