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项队员把这几天来整合的相关资料放在了邵正谊案头。
闷在文件堆里的邵正谊冲他抬手示意了一下。不过等队员的脚步声消失后,他便无法再维持伏案工作的假象,靠在椅背上思索了片刻,还是先把有关龙珩的那沓资料拿了出来。
刚刚龙珩的状态让他感觉很奇怪。
邵正谊在搬出季阳这个名字前就做好了承受龙珩怒火的准备。毕竟妖怪管制局递交上来的报告太过耸人听闻,如果有什么力量能把人类彻底变成妖怪,那势必有幻生种从中辅佐。
人类和妖怪之间的鸿沟有如天堑,他们能掌握的幻生种情报太过有限。而刚刚机会在前,邵正谊实在不想错失,所以他干脆搬出了杀手锏。
季阳之于龙珩的重要程度他们有目共睹。邵正谊不能排除龙珩的隐藏与人类的突变无关。所以即便冒着激怒他的风险,邵正谊也想试探出龙珩到底在隐瞒着什么。
不过这次他的舍身一击罕然地没有效果。龙珩追逐不放的点令他有些困惑。
邵正谊意识到或许龙珩真的与二度进化事件无关,心底又有隐隐的不甘作祟,不想令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就此耗费。
所以他干脆推波助澜了一把。只是现在回想起来……
邵正谊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拨通了一个电话。
等对方接通的瞬间,邵正谊抢先道:“抱歉。”
邵正谊捏着眉心靠回椅背,放手时不由得苦笑道:“我好像给你惹了个大麻烦。”
*
毕纨不明所以。
办公室里增氧泵嘟嘟作响,鹈鹕耷拉着脑袋正在义务清理水族缸,以偿还之前的过错。办公桌前的毕纨眉头紧蹙,已经隐约有了格外棘手的预感。
她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反问道:“什么大麻烦?”
然而不用邵正谊再多嘴回答她,毕纨将手机移开耳际,直直盯向门口。就像某种庞然大物到来时,惊起池塘面上一层密密的飞虫一般,毕纨隔着门扉就感知到了妖怪管制局上下一群小妖怪们惊慌失措、四下逃窜的样子。
屋里的鹈鹕“噶”地惨叫了一声,扑闪着翅膀向墙壁边缩去,像是想要把自己埋起来一样。毕纨把多嘴多舌的邵正谊掐灭在手机屏幕里,便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气息早近在咫尺。
……居然这么快。
但很奇怪的,对方虽然来势汹汹,到门前还是十分守规矩地敲了敲门。在毕纨警惕地应声后,他才推门而入。
窗帘无风自动,推门而入的幻生种身量极高,体态挺拔,长了副格外出挑的相貌。只是再秾丽深邃的五官轮廓,都被他眼神中那股凌厉的气势压倒。他眉心微蹙,带着无法弥散的郁躁。抬眼时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向毕纨。
“你好。”他开口。
毕纨极为不合时宜地想笑——明明是在身体已经紧绷到极致的情况下。她有些好奇,为什么他能在明显情绪顶峰的情况下还遵守着这些无聊的人类社交法则……是谁教他的?
纪阳真吗?
毕纨满怀审慎地回应他:“你好。”
龙珩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我想找一个人。”
*
纪阳真起初并没有在意外面的些微骚乱。
那一切仿佛晕染的波纹,等到援助科内原本昏昏欲睡的秦邵桐倏然惊醒,带着某种惊惶战栗着想躲起来时,纪阳真才意识到出了什么问题。可是警报没有鸣响,有的只是门外愈演愈烈的骚乱。
蓬蓬不在,秦邵桐到处寻找可以遮蔽他的柔软织物,然后团团缩在角落里。纪阳真无从安抚他,只能把室内几张毯子都搭在了他身上,以期给他最大限度的安全感。
随后他推门而出,原本就群魔乱舞的管制局内此刻更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鸟类原生种甚至开始了某种刻板行为,成群结队地在楼内天花板上旋飞。
一眼看去,戴胜也在其中。廊道和大厅更不用提,各类走兽原生种乱作一团。纪阳真绕过混乱的小妖怪们朝外走去,发现高濯还站在二楼的环廊上,神情戒备地看向某个方向。
纪阳真费尽力气挤到他面前,这才发现尽管灰狼种还维持着人型,但已经汗毛倒竖。看着对方紧绷到像蓄势待发的弓弦,纪阳真循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的目光越过圆形的环廊向上,盯着三楼的某个方向。
在这个情况下,如果高濯也无法给予他一个答复,恐怕整个妖怪管制局也没什么妖怪能回答他了。好在灰狼种尽管亢奋到了极点,还能保持着一些本心。
“是幻生种。”高濯道:“他去了楼上。”
幻生种?
纪阳真转头回看,凭借人类的眼睛却无法探知过多。不过对方威压虽盛,但至少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恶意。
焦灼似乎混杂着某种被克制驳斥的期待蔓延进血脉,纪阳真不敢正视心底的猜想,尽可能维持冷静:“是谁?……有哪个妖怪看到了吗?”
高濯摇了摇头。他出来的时候对方已经抵达三楼。目睹幻生种进门的小妖怪们早就东倒西歪不省人事。而还能维持清醒的妖怪们大多数在与空前的恐惧感对抗,如此近距离地和幻生种待在同一个密闭空间里,实在是压力过大。
纪阳真攥紧了手,那个可能在他心底愈演愈烈。心绪益发澎拜,而理智又不断地提醒他:
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纪阳真咬牙,最终打算转身离去。就在此时头顶上群鸟突然长鸣,纪阳真下意识仰头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