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这一双狐狸眼,崔姣姣竟说不出话来来。
他方才,唤自己什么?
“阿瓷...”
崔姣姣呢喃自语着。
阎涣眸中星点闪动,似是极其犹豫的,思索一阵,还是问出了口:
“你不喜欢孤这样唤你吗?”
崔姣姣连忙摇了摇头,只感觉胸口起伏得狠了,稍稍缓了几口气,这才道:
“不是,不是的。”
她别过脸去,羞怯地不敢与他对视,心中想到了什么,晕红着脸打趣他道:
“能否...唤我的小字?”
阎涣手中一紧,攥着自己的袖口道:
“孤不知,你还有小字。”
崔姣姣点点头,而后转回了脑袋,只是仍旧低垂眼眸,对着他道:
“姣姣。”
她声音很轻,两个字便从她的桃红唇瓣间流落出来,伴着他身上的茶香,传入他的耳中。
这是她第一次告诉阎涣自己的名字,不是书中的长公主崔瓷,只是她,只是崔姣姣。
“姣姣...”
阎涣重复着她的名字,崔姣姣在他面前听着,心中竟冒出一阵不舍来。
谁曾想到会有这一日,书中的叛臣贼子、那杀人如麻的千岁侯会如此刻般,小心读着她的名字。
“这是你母亲为你取的吗?”
他忽地露出这一问,崔姣姣思索一瞬,也便点了头。他长在宫中,自然知晓崔仲明从不曾给这个酒后错误生出的女儿取什么小字的,若非其他缘由,那便定是难产早殇的生母为女儿许下的希冀。
“这个名字,很好听。”
不知触动了阎涣的哪一段回忆,他竟流露出悲伤的神色萦绕眉间。
“迢迢牵牛星,姣姣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想必你母亲将你抱在怀中取下此名之时,心中不仅有对崔仲明的爱和恨,更多的,是对你的愧怍和牵挂。”
他双眼望向窗外出神,狭长而好看的眸子满含了窗外将要落下的月色。
崔姣姣心中无限动容,情不自禁地想着,阎涣本也是个受人疼爱的孩子,而他的母亲,此刻生活在遥远的草原之上,此时此刻,也定然深切思念着她遗落中原的骨肉。
“父母之爱子,天下皆同。大人的母亲若在天有灵,这二十年来,必定是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挂念大人的。大人所受的痛和伤,世上再不会有人比你的母亲更心疼。”
阎涣听着她的话,面容的悲凄之情松动不少,他转回身子,再次望向面前的人。一个突然闯入他的世界,又宣称要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奇怪女子。
“二十年了,我的母亲杳无音讯,我始终不相信她死了。”
“一定是有人藏起了她。”
崔姣姣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中激荡起千层巨浪,可她什么都不能说。若是让他知晓骆绯所遭受的欺骗和经历,他定然要杀红了眼,听不得辩解便会彻底失控。
是以,她略向前挪了挪身子,问道:
“若有一日,再见到骆夫人,大人可会恨她?”
阎涣仿佛听错了,思考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却只是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回她:
“我与母亲被迫分离二十载,若能再相见,珍惜尚觉余生时间不够,怎会怪她。”
得到如此答复,崔姣姣的心中稍稍安定不少。
正欲开口,阎涣忽然浑身紧绷,双目漫上狠戾之色,扭头看向门外的方向,沉声道:
“谁!”
‘吱呀’一声,朱门被人轻悄推开半扇,似乎是故意不发出引人注意的沉闷之声。看清来人后,阎涣的身子才渐渐送下来,长长舒了口气。
“阿泱,发生何事?”
阎泱走进了些,先是对二人行礼见安,接着才垂首回应道:
“千岁,司州的那批暗兵动了。”
阎涣眸色渐冷,抬眸给了他一个眼神,而那执剑之人立刻会意,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出去。
司州一事,乃崔仲明在位之时便为防权臣野心而行,崔宥接手后暗自屯兵蛰伏,甚至害死了李氏兄弟。如今东窗事发,他又悄悄转移,并未落下痕迹把柄,小小少帝,果真不可轻视。
崔姣姣想到此处,没来由地一阵头疼。阎涣见她蹙眉叹气,伸手欲为她斟一盏热茶解闷,崔姣姣却笑了一声,开口道:
“大人总是喝茶,也不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