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地窖里,母亲亲手腌的咸菜早就吃完了。站在冷清的院子里,似乎父母留下的,只有这个草屋而已。它这些年被柴微暗中照顾得很好。
一想起柴微,许沛言便觉得对不起。可她的心情需要整理,她无法遏制的愤怒在喜爱之人面前展露了出来,极尽失态:“在她的面前杀了同僚,一定吓到她了吧。可......”她一拳砸在了石桌上,明明收着力,仍留下了一个坑,给她心疼坏了,那还是当年父亲买的。
许沛言觉得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相信严恒瑞能放了娘亲,虎毒尚不食子,他弟弟同样在自己手中被当成筹码,他这个当哥的居然豁得出去直接不要,甚至直接吃了!
她本该亲自埋葬母亲今世的肉身,但每每想起母亲掉下去的那一刻,心都会紧缩在一起,疼得她直流泪。
她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去抓母亲的衣袖,却仍是徒劳,悬崖高度不算高,没有留给她足够的时间。只差一点点,明明只差一点点就可以了,她都碰到母亲的袖子了。
母亲在落地的前一瞬似乎想起了前世,用了疑惑又有点儿惊讶的语气唤了她一声:“女儿?”
多久没被母亲这么呼唤过了?听到这一声,双眼即刻通红,泪水夺眶而出。
“娘——!”悲痛又深感无力地喊出那声在心里重复几百遍的称呼。随后下一瞬便是咚的落地声,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都没了动静,唯余母亲的身下一点点绽放出了猩红的花。
那满眼的红倾刻间便抽走许沛言身上所有的力气,她直直地摔下来,跌落在母亲身边,跪伏着呜咽,没敢再看第二眼。
哭得再大声都没用了,母亲的上一世,自己对她就全是亏欠。母亲的这一世,精心的呵护也没换来她安稳的一生。
她能不恨吗?
怒冲而上,将罪魁祸首一拳打进了岩石,疯狂地折磨严恒瑞致死,许沛言什么后果都可以不顾,只想让严恒瑞死。
屋子里她一脚都没敢踏进,那是与父母最后分离的地方,她怕那种生离死别的回忆,索性就不进去了。
夜晚,她独自一人坐在茅草屋的屋顶回想这些年的委屈,越想越觉得心凉。
偶尔有还未休息的同乡路过看到这个陌生人,高声询问:“姑娘啊,你是许家的什么人啊?”
许沛言很意外,居然还有人知道这家姓许,对方看着还年轻,那他是如何知道的?
可能是看许沛言有警惕,于是那同乡主动说道:“有位姓柴的姑娘总来打扫,是她说的。你是那姑娘的什么人啊?”
“我是她的妻子。”
“啊......哦哦。”那同乡从未听闻过这种事儿,不知如何接话,尴尬地点点头快速地拉着同路人走开了。于是便又剩她一个人了。
她躺下来,望着星空璀璨,它们成群结队地,像极了二十八星宿那些人。
“凭什么你们可以结伴而行,而我只能一个人?”
“也许,本来我就该一个人的......谁都不用牵挂我,我也不用牵挂任何人。”
“是我做错了?”所有的不甘,心力憔悴掺杂在一起,一度引起了自己对自己的质疑。
也许她太累了,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却在下半夜被吵闹声吵醒。她坐起来向邻居家看,是那院子里传来的哭喊。看着像是斌国的逃兵,正在从女主人的手里抢粮食,那农妇被拖在地上,不断地哭诉。
这一幕,让她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大雾弥漫的夜里,她的家彻底分崩离析了。
“噗——!”逃兵突然从嘴里喷出一口血来,应该是胃破了。吓得那女主人连连后退,喊都喊不出来,也忘了拿要抢回的粮食。
等她反应过来,面前正有人将粮食递给她,却一身是血,正是邻居许家的。
“你的粮食,拿好。”
那农妇看许沛言离得近了,瞪大了双眼,嘴里断断续续念着:“杀......杀人了!杀人了啊。杀了官府的人了!”
听了这农妇喊,本来紧闭家门乡亲四邻,这会儿似乎又非常热心肠,全都拿着农具出来围住许沛言。
“你给我们惹麻烦了你知道吗?这可是当兵的人!”
许沛言:“他是逃兵,按律本就当斩。”
“那也是官府的事儿,你杀了算什么?”
“对啊对啊,回头我们要是吃官司了怎么办?”说这话的正是那农妇,这让许沛言难以置信质问她:“刚刚那兵可是差点儿杀了你。你怕吃官司,难道就不怕没命了吗?”
那农妇说:“至少我家当家的和儿子不会被牵连啊!”
许沛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想吐。是百姓的懦弱还是执政者的暴政导致他们如此不敢反抗?甚至来谴责她这个恩人。这已经被荼毒的思想,就算凭她现在的力量也无法控制了吧。
“此事不会连累你们的。”
“那我们凭什么信你啊?”同乡在她身后质疑,被她忽略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斌国皇帝恐怕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好好地上着早朝,就有人凭空出现对自己说:“劳驾让个位置,今后这皇帝你就别当了。”
那皇帝拍案而起,刚想说哪里来的混账如此嚣张,马上又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哪里是好惹的,正是恒策的皇帝——许沛言。她根本就不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