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眼前的衣服样式还是手下传来的坚实触感,都明晃晃的告诉符岁这是一个男子,可是身后人群的挤压不但容不得符岁离开,还把两人之间的接触压得更紧了些。
越山岭也被这扑入自己怀中的娇俏身影撞得一愣。发现人潮涌过来,他来不及多想,护着怀中的人又避开几步,转身将人流隔开。
骚动来得快平息的也快,人们在片刻慌乱后发觉并无异常,也就渐渐疏散开。越山岭松开怀中女子,后退两步与她拉开距离。
严田青只顾着自己的红果不要被挤掉,这时才刚刚发觉三哥身上多了个人,连忙探头去看。见那女子戴着半面珠帘,只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眼睛,雪白的皮毛领子拥着一张娇嫩的小脸,身上的衣料、头上的珠钗都价值不菲。
符岁也在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五官凌厉,麦色皮肤,一身布料普通的黑衣,没有带配饰,在衣袍掩映下隐隐能看出身材颀长矫健。他身旁那位似乎与他同行的人看上去要年小些,打扮得很新奇。符岁猜测二人可能是行伍之人,文人学士可没有这般不风雅的穿法。
出街游玩,大家两不相识。符岁虽有些骄纵蛮横的名声,也是用在那些勋贵和世家身上,还真没有欺压平民的习惯。因而她也不打算道明自己身份,权当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女娘般向那黑衣男子款款行个福礼:“多谢郎君相助。”
越山岭回礼:“举手之劳,娘子不必多礼。”
严田青一双眼睛在越山岭和符岁之间来回转动。他还没想明白越山岭身上怎么凭空多出一个人,又怎么一下子隔了三尺远,就听得那二人已经在道别了。
越山岭说着“娘子请便”,侧身为符岁让出路。严田青的眼睛直勾勾跟着符岁一路向后去,紧接着被一巴掌罩在脸上。严田青按下越山岭的手顺势扒着胳膊凑上来,语气里带几分兴奋又有几分失望:“三哥,你咋没问问她是哪家的小娘子?”
“问那些做什么?”越山岭嫌弃地把严田青那张快贴自己眼里的脸推远点。
“不问怎么知道她是谁啊,”严田青丝毫没有大庭广众之下要注意仪表姿态的觉悟,兴奋得手舞足蹈,浅棕色的眼睛亮得惊人,反而对比出身边人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愈发淡漠:“我觉得她一定长得好看,她那眼睛,就跟老张说的那样,像有钩子,能把人魂钩走……”
严田青喋喋不休,越山岭却听得直皱眉。这些话听着就不像是说正经人家的小娘子的,也不知严田青跟着那些老兵头都学了些什么。
“以后少跟那些人一起吃酒,净学些浑话。”
严田青挨了训,也觉出自己说的可能不是什么规矩话,讪讪地应了。
符岁隔着无数灯火人影望去,那人身量颇高,在人群中很是瞩目,街道两边的各色花灯把人们的轮廓晕染模糊,黄澄澄的光将衣衫盈溢得明亮温暖,那抹深色融在这熙攘的繁华中,逐渐失去踪迹。
代灵凑上来探头探脑跟着张望,符岁在她脑门上轻轻一弹:“买好了?”
代灵怀里鼓鼓囊囊抱着几大包,忙不迭点头:“买了好多呢,这个是桃干,这是梅子,有个婆婆说他家新上的西域葡干也很好吃……”
二人叽叽喳喳说笑着往回走。马车停在两条街外,远远地看见有个人影倚靠在车辕上,腰肢纤细,双腿修长。
符岁悄悄走到马车旁,双手背在身后,下巴微抬,眯起眼睛神神秘秘地对车上人说:“你猜我买了什么?”
秦安位置比符岁高,符岁又怕手里的东西沾到衣服上,手努力向后伸着,秦安只需稍稍探头就能看见。
他尚在说谎和诚实之间摇摆不定,暗自感慨果然身为宦官终归要走上惑主媚上这条路时,符岁已经将手中的物品递到他眼前:“两个大元宵,像不像?我特意给你买的。”
秦安看看符岁笑盈盈的脸,又看看木棍上用糖画的两个特别饱满的圆,在心中默念了三遍这是晋王亲生的,才说服自己咽下部分刻薄的话语,挤出一个孩子长大了的欣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