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冉冉对裴眠而言,变成了一个难解的谜语,因而变得更加迷人了。
裴眠开始研究楚冉冉的朋友圈。
比剪刀手的自拍,和朋友一块出去玩的自拍,对卡拉马佐夫兄弟这本书的安利。
楚冉冉向所有人安利这本书,号称不读不是她的朋友。从加了三行的感叹号来看,只能说楚冉冉确实对这本书相当狂热。
然后又是自拍,军训的自拍,九宫格最中间,放着炸鸡腿的照片。文案是:西楼食堂那个撞了人就跑的你给我等着?
裴眠看得失笑。
下一个就到开学前了,一首歌的分享,歌曲标题是:恨我吗,你老啦!
再往下拉,竟然还是自拍。特搞怪的自拍。楚冉冉持靓行凶,把脸搞成乱七八糟的形状。
最后是一首小诗,写得挺愤怒。诗名叫瞪着眼睛的年轻人。
裴眠阅完楚冉冉的朋友圈,下了结论:楚冉冉不仅长得很复杂,精神世界也挺复杂的。
有意思,想了解。那点搁置的妄念又春风吹又生了。
礼尚往来,裴眠开放了自己搁得快落灰的朋友圈。
她开始找楚冉冉聊天。因为她本不是个特别擅长闲聊的人,于是只是发一支爱听的乐队,最近读的书,还有冷门但真不错的电影。
楚冉冉热情回复,交换了自己的书单,影单,歌单,并宣称裴眠不接下她的安利就不是她的朋友。裴眠顶着朋友称号接下了,两人品味有重叠之处,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对话始终在这些二手经验里打转。
后来,楚冉冉开始回复得很慢,甚至不回。
……
裴眠和祝喜守在机房里,剪辑小徐拿着个笔记本准备听两位对初版的意见。
小徐有点忐忑,她是裴眠、祝曦的学妹,小一届,这活也是祝喜拉给她的。
说实话,她有点怵裴眠。
裴眠这人抽象,拍的片子也很抽象。所以剪辑往往不能很好把握片子该有的节奏。裴眠经常经常提着意见就开始叹气,让剪辑到一边去,她自己个亲自上手剪。
这行为看起来是为了加快剪辑效率,但也难免伤人自尊。
于是小徐大气都不敢出,盯着裴眠的反应。
片子播到演职人员的名单,裴眠没出声,表情也看不出是准备骂人还是直接自己上手。
边上的祝喜撑着下巴,皱着眉,“这剪出来还展映什么啊。”
“展映了都不给别人留活路了。”祝喜哈哈大笑拍小徐的肩膀头,“可以啊,徐老师。”
小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一口气没完全上来,小徐问,“裴导你觉得还有哪些要修改的地方吗?”
裴眠拉着鼠标一路倒退到片头,按了播放,暂停,“首先这一段节奏有点紧,镜头间再留点气口,一到两秒就行。然后这个镜头,我记得我补拍了个摇镜,你素材里找找,从中间切出来……”从头到尾把片拉了一遍,一口气罗列了三十五条意见不带喘气。
说完了,想了想,又冲小徐笑了笑,这笑说不上多假,但也说不上多真,卡着裴眠心里对自己教养的要求,“辛苦了,真的很棒,徐老师!”
语气用的惊叹号,不太常用,因而显得有点假,好吧,是假得出奇。得多练练。裴眠如此自我评价着,所幸小徐也大条,没瞧出什么异常。悄悄松了口气,看着本子上一连串的剪辑意见,只觉得腰酸背痛起来。
这会已经半夜两点了。祝喜小包一拎,三人一块去了学校门口的烧烤摊子吃夜宵去了。小徐熬了一白天一宿,没多留,回宿舍补觉去了。
裴眠没胃口,把金针菇撕成一条一条玩。
祝喜:“愁什么呢?思春啦。”
裴眠没听出来祝喜的言下之意,只摇摇头说:“我对我自己不满意。”
“啊?”祝喜有点懵。
“这片其实可以更好。”裴眠说,“我想主要问题出在我身上。比如说第四场,其实这对话就没必要那么拍,美是挺美,但太稳。得拿手持一直晃,那种老式dv的质感,从人后绕,像这样。”
裴眠两只手比了个景框,绕来绕去,给祝喜做示范,”像这样。”
祝喜翻了个白眼,拍完还和她说啥第四场啊,整个本子都被她抛到脑后了。但看到初剪版,她的反应确实也不是作伪,美的东西谁都会喜欢。
裴眠就是太完美主义了,老是折磨自己。
祝喜往嘴里塞了口烤串,“时间太紧了,预算不够你慢慢酝酿,所以发挥个百分之八十已经是超常发挥了,懂?”
一谈起创作裴眠就很痴,但听祝喜这番话,裴眠肩膀头松垮了下来,“哦。”
祝喜看着颓了的裴眠,把竹签丢进边上的垃圾桶,“还吃不吃啊,都快被我吃完了。”
见裴眠无动于衷,祝喜干脆放了大招,“有人叫你好好吃饭,又给忘了?”
裴眠很迷茫地抬起头。祝喜慢条斯理地啃羊肉串,“想不起来了?接过吻就翻脸不认人啊?”
裴眠双眼瞪得老大,祝喜往她手里也塞了一串鸡翅串,“我都想好了,这片我们投点电影节。我看这成片,冲个A类没问题,保险起见,监制挂个我妈的名字,免得被关系户黑箱操作了。你别不同意,要拉长片的投资,不得有点名头啊。我这是通知,不是和你商量。”
祝喜知道裴眠什么尿性,这姐们是扯着一堆从书本上看过的观点活着的。你要真和裴眠商量,裴眠指不定脑子一轴就能不同意。
裴眠没追究这通知的事,只是陷入祝曦前一句话的冲击中,“等等——接吻?我和谁接吻了?我怎么不知道?”
祝喜嗦着指尖,“还装,还能有谁啊?”
裴眠是真不知道。
祝喜看着裴眠这样,也跟着狐疑了,“不应该啊,那楚冉冉发的那首小诗什么意思啊?不是和你,你被绿了?”
裴眠连忙阻止祝喜继续联想下去,再任着祝喜胡乱说下去,楚冉冉都得和裴眠结了又离,破镜重圆了。
“什么诗?从哪儿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