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献脸上的笑容淡去,柳成舟正欲上前帮忙,慕容献却喝道:“成舟,你无需插手!”
柳成舟愣了一瞬定住脚步,慕容献已经迎了上去,长鞭让他舞得密不透风,万千剑光愣是切不进半分,慕容献讥笑道:“昆仑五子的剑阵也不过如此。”
莫轻宇目眦欲裂,自他五子成名起,还未有狂徒敢单挑此剑阵!他也无意与慕容献逞口舌之快,眼神示意其余四子全力输送内力于他,而他自己也将浑身的内力催动到极致,一时剑光大盛,每一柄利剑淬锋开刃,剑气逼人,削金断玉不过轻而易举,连凛冽的雪风也破开,万千剑刃呼啸而来。慕容献却不再防守,鞭如疾电,直抽向莫轻宇身后,软鞭轻巧缠住莫轻言手腕,却雷霆万钧,啮咬住腕骨之后,随着慕容献一抽手,他整个人便不受控制摔在了慕容献身前,莫轻宇只能堪堪收了剑势,强行收招令他气血翻涌,他捂住憋闷的胸口,神色不善,而莫轻言却自腕骨处,毒侵肤而入,瞬息之间,周遭的皮肤已经泛紫,他惊恐地甩着手,想运功逼毒,慕容献便好心提醒:“若不想死那么快,我劝你还是不要运功为妙。”
“你!”莫轻言捂着手,却无法阻止毒素蔓延,他手腕上的经脉已经黑了一截,更有急速扩张的趋势,他惊恐道:“宇哥!快,替我斩了这条手臂!”
慕容献蹲到他身边,将解药扔进他怀里,笑到:“哝,这是折红的解药,果然年逾不惑便是古板,开不起玩笑。”
莫轻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着慕容献如同见了瘟神,拿了解药也心有余悸:“你这贼人究竟何意?”
慕容献狡黠地看着莫轻言手里的药丸,声音倒还温柔了三分:“若不在一刻钟内服下,你这手可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闻言,莫轻言赶紧将解药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地服下,撸起袖子看着手腕上的黑线渐渐消退才将将把心落回原处,大起大落之后他额上冷汗如雨,双眼发红,恶狠狠地盯着慕容献道:“你究竟有何阴谋?!”
慕容献看向柳成舟,问:“教主,你看是否要我代劳?”
柳成舟点了点头,目光却仍旧盯着一直没有动作的虞迟,虞迟吞了口唾沫,忍不住又后退了一分,柳成舟的目光如同洪水猛兽,让他如芒在背,只想仓皇逃窜,但三面皆敌,他也不敢轻举妄动。顾萧捏着云澜剑手心也冒出了汗,若是单打独斗,他不一定是虞迟的对手,此时虞迟已然伤重,又满心戒备,只专注于眼前的柳成舟,正是他为师妹报仇的绝佳时机。
慕容献得了首肯便道:“其实我等此番来贵派,便是为了归还行天辑录,并非有意起干戈。”
“你在说什么鬼话!”莫轻宇揉着胸口怒道,才压下去的气血,又瞬间翻涌,令他脸色难看了起来。
慕容献也只笑笑,继续道:“教主只为三件旧事而来,若真想置各位于死地,只怕各位早已尸骨无存了。”
“休要胡言乱语!”莫轻宇怒气冲冲,被慕容献简直气得要吐血,慕容献见他气得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不由得捧腹大笑:“难道我还说错了?你们昆仑五子连我都对付不了,还想伤教主分毫?岂不是痴人说梦!周文通迟迟不肯出手,也是知道自己赢不了吧!”
“你!”莫轻宇面上更是难堪,但此时他的师弟们都被强行收招所伤,莫轻言更是中了剧毒还未缓解,实在是不宜再动干戈,他冷硬地撇过脸去,不作应答,慕容献也对嘲笑手下败将没多少兴致,便扯回正题上:“刚才不过跟各位开了个玩笑。唐言知道我们来了昆仑山脚底下,便不自量力地带着人扬言要将我们一网打尽,不过可惜他技不如人,逃跑的功夫倒是厉害,至于昆仑派的人,我也只是下了些软筋散,都无大碍,不过此时还未上山,我想是遇到了要上山与玄武比试的江湖人才耽误了吧。”
“当真如此?”莫子禾谨慎地发问。
慕容献点了点头,面上却不正经,“莫掌门不信?其实我也不信~”
莫子禾气结:“你!”
慕容献摊手:“托教主的福,我慕容献守着正道之士,没有杀他而是费尽口舌千方百计地游说,也是破天荒头一遭。”
聂问行忍不住笑出声,向莫子禾行了一礼道:“莫掌门放心,我们并未伤害昆仑派众子弟。”
聂问行虽号魔刀千刃,但显然他说的话比慕容献要可靠得多,莫子禾这才放心,又问到:“如今三桩旧事已了,你待如何?”
变故就是在那一瞬发生的,玄武的关节不堪重负,经由数次厮砍,其中一只爪子已经无法运作,被人偶撕扯下来扔到空中,却是落向了虞迟所在的方位,顾萧一剑已至,虞迟看着飞过来的巨爪,瞬间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侧身躲过这飞来横祸,却对上顾萧瞬间染上惊惧的眸子,虞迟看着顾萧的脸,偃旗息鼓的愤怒瞬间又到了另一个高峰,他早已意识到今日怕是难以生还,此时深埋在心中的戾气冲天而起,他似乎已无惧疼痛,徒手抓住了云澜剑,将顾萧拽进咫尺之间,张口死死咬住顾萧颈间皮肉,顾萧五指卡住虞迟狰狞的脸,任凭怎么用力都无法将对方扯下去,疼痛让他眼冒金星,看着虞迟如金鱼一般突出的双眼,都有了重影,虞迟贪婪地将嘴里的血咽下,脸上一片欣喜,张口正欲咬向顾萧命脉,顾萧抓住间隙狠心两指戳进虞迟双目之间,湿热滑腻的血顺着顾萧的手指一路淌下,虞迟痛苦地哀嚎,凄厉无比,捂着头在地上翻滚,嘴里不甘地碎碎念:“顾萧!我杀了你!啊啊!我杀了你!好痛!文钥我好痛!文钥!文钥救我!”
顾萧甩了甩手,温和的脸也覆上了寒霜,他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嘴角提起又颤抖地放下,连笑也无法凝出,他被应雪剑削落一半的碎发凌乱地打在颈间,而另一半长发则浸饱了血,如同长发厉鬼,染红了一袭白衣,他握紧了云澜剑,看着虞迟,眼里都是厌恶:“你不配叫师妹的名字,你不配!”此时此刻,软剑在顾萧的催动下,锋利无匹,直直捅进了虞迟心窝,虞迟暴盲的双目猛地圆睁,形成两个骇人的血洞,鲜血汨汨而出,完好的一只手抓住了顾萧胸前垂落的长发,死死地拽住,顾萧仰起头,漆黑的双眼比剑还要锋利,直视虞迟,虞迟却抓着几缕发丝满脸迷茫,嘴里喃喃:“文钥?文钥,你来救我了对不对!”
顾萧咬牙将剑拧了半圈,虞迟胸口便开了个血洞,血水不断涌出,他癫狂地开口大笑,越笑却呛咳出更多的血,他抓着手里拽下来的几缕发丝,无力地倒在地上,脸上却有得意的笑容:“哈哈……你们都输了,文钥、天下第一的美人,是…是……”
“编号05,出局。”
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顾萧手中的云澜剑也无力脱落,他捂着脖子,有些无助地找着唯一的依靠,曾经他以为他作为一名剑客,就算是死,也断不会放下手中的剑,到如今他才明了,若胸中只有仇恨与愤怒,鸿毛亦逾千斤,令他无法再挥出师父教诲的君子之剑。
他比虞迟更加狼狈地奔逃进柳成舟怀里,慕容献险些急得跳脚,却被聂问行拉住,他烦躁地揉了揉额角,几番急促呼吸才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柳成舟安抚地亲了亲顾萧的额头,掏出干净的手帕将顾萧脖颈上的伤口捂住,额头轻轻蹭着顾萧冰凉的额头低语:“师兄,明心证道,道艰且远,如今不过一滩小水洼,你可以跨过去的。”
顾萧几乎不敢闭眼,一闭上眼,虞迟狰狞的脸便浮现出来,师父从小便教诲,学有所成后,生杀之于他们不过举手之间,所以需问心、静心、修心、明心以证剑道。恨意瞬息便可灌顶,杀意顷刻便令他暴起,在他心里,虞迟早已是罪大恶极,但当他真的痛下杀手,却无比恐惧这样陌生而冷漠的自己。
柳成舟将人拦腰抱起,箍住顾萧膝弯的手伸出两指,胼指一划,云澜剑与应雪剑纷纷而起,化作两道白光,分别刺入玄武与唐纯的核心所在的头部,穿体而出,两具庞然大物几乎在同时停止了运转,云澜与应雪也各自回到剑鞘之中,钱有道自瘫倒的人偶肩头狼狈摔下,他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等察觉到自己倾尽一生心血制作的人偶整个头部已然炸开,肉沫飞溅,属于唐纯生前的脸皮,也四分五裂无法再复原,钱有道撕心裂肺地嘶喊:“柳成舟!”
柳成舟转过身,看着钱有道的眼神竟有一丝怜悯:“让她安息吧。”
钱有道听了却整个人惊恐得像是丢失了最心爱的玩具,疯狂地刨着地上的碎屑,试图将唐纯早就干瘪皱巴的脸皮悉数找回,嘴里不甘心道:“我都没有入土她急什么!百年之后,她只会与我一同安眠!你简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纯儿……”钱有道终于找到了一小片碎屑,心爱地捧进怀里神色癫狂:“纯儿,你还在……”
慕容献挑了挑眉,本来办完这三桩旧事,由他与魔教众人牵制住周文通等人,柳成舟追杀顾萧时再‘不小心’将玄武破坏,这样既可以让顾萧完成任务,周文通也不会再怀疑顾萧与柳成舟假意决裂,自然也就会解除对顾萧的监视,这样便离重回青云更近了一步,可变故陡生,如今唱戏的主角儿不在了,他在这儿吆喝喝彩也没意思了。慕容献冲众教众招了招手,示意收兵而去,周文通却在此时站了出来,目光探究:“三桩旧事已了,你待如何?”
慕容献掩唇漾出轻笑,心里却在暗骂周文通,他轻咳一声,面上也有些许的不自然:“自然是打道回府。”
明明血重楼优势占尽,如今却虎头蛇尾,令他脸上实在挂不住,慕容献心里有气,一出昆仑派,便一掌拍向身后攀附的坚硬冰川,花海棠抽了抽嘴角,拍了拍自己心跳加速的胸口:“慕容长老要是不想活了,奴家有更快的法子助你,何苦拿大家的性命开涮。”
慕容献恨恨道:“你到楼里后,给我调一味新毒,毒发时如万蚁噬心,痛痒交并,令人抓心挠肝,却无法可解,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一桩新怨!”
聂问行忍笑:“你若想记仇,让不寐给你记下便是,何须折腾花小姐。”
花海棠连连称是,却被慕容献盯得不自在,讪讪道:“不过若是慕容长老真心求药,奴家自是不敢推辞,不敢推辞……”
慕容献烦躁地摆手,花海棠如释重负,一路上都不敢多言,生怕慕容献又要命她整什么幺蛾子,就这样一路战战兢兢地在半个多月后回到了血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