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受到一切,却无法感受到自己。
他觉得自己正被困在这副躯壳中,整个人灵肉分离。
像一个旁观者,无端进入了一场独属于他人的梦境。
那些沉重又充沛的情感渐渐远去,只留下满心迷茫。
眼前的这些人,长着熟悉又陌生的脸,他们在做什么?
面前的梁慈,她已经哭了一天了,还没哭够吗?
他并不觉得厌烦。
他对万物都已无感。
他只是好奇,她怎么这么能哭。
哭了这么久,她的眼里竟然还能流出泪水。
像一条永不停歇的河流,他想。
眼泪难道没有哭干的那天吗?
或许下一秒,血液就会代替泪水,她红红的眼睛里会流出更加鲜艳的血。
但即使她哭成这样,也还是很漂亮。
眼泪在她的脸上只会惹人怜惜。
对了,她是谁?
他重复着动作,像一个被设定好的机器。
他在做什么?
他又是谁呢?
“……队……”
“……陈……”
“陈煦!”
肩膀被人推动,他彻底清醒过来。
“你没事吧?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这里还有我。”沈清担忧地看着他。
陈煦摇摇头:“不用,我没事,怎么了?”
沈清看了眼窗外,说:“刚在后院发现了一个地下室,里面东西很多,正在排查。”
“小慈,”她看向梁慈,问道,“那个地下室你知道吗?”
梁慈点头,说:“知道,以前用来放杂物的,爸妈……后,很多他们的东西就都收进去了。”
“你上一次进去是什么时候?”沈清又问。
“上一次……是我和哥哥一起去拿照片的时候……”梁慈回忆着,“那个时候哥哥念大二,应该是六年前。”
“怎么了吗?”她问。
沈清摇头:“没什么。”
看样子梁慈应该是不知情的。
那个地下室的入口在墙边,建在混凝土的地面上应该非常显眼。
但只有他们领来的警犬发现了后院地下另有玄机。
那些地毯、桌椅、花卉,摆在哪里都不奇怪,但就是这么正正好好,铺在地下室入口处,将它遮得严严实实,很难不让人多想。
透过窗户,她看到梯子上的警员从下面接过一只箱子,递给了上面的人。
地下室里的警员陆陆续续爬上来,关上了门。
“有什么新发现?”沈清拦下抱着箱子的警员,问道。
她看了一眼,里面是一些金属工具,大部分都有明显锈迹。
警员回答:“大部分都是不再使用的生活用品,家具什么的,就这些铁器能带回去检验一下,不过,有个行车记录仪还挺奇怪的。”
“行车记录仪?哪里奇怪?”沈清问。
警员从箱子里拿出那个装置,说:“看着是挺旧的,打开发现还能用,孙老师检查了一下说没什么问题,但里面的记录全被清空了。”
陈煦皱眉。
行车记录仪,没有损坏但是不再使用,并且视频全部清空。
这听起来十分可疑。
他看向梁慈。
她也正盯着那个行车记录仪,眼里满是疑惑。
“这是好几年前的款吧?还能恢复吗?”沈清仔细打量着,问。
“孙老师说不一定,”警员答道,“不过数据存储器什么的都在,这款上市不超过十年,应该问题不大。”
沈清点点头,让开路。
她并未将这东西放在心上。
尽管乍一听还是挺可疑的,但谁又会将罪证完整保留下来呢?
梁屹还是刑警出身,不会不知道这些数据都能通过技术手段复原。
既然他敢放,就说明他不怕查。
临走前,沈清最后看了一眼玄关柜子上的合照。
她从未相信梁屹会是越泽的共犯。
但事情的走向,却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外面乌云蔽日。
没有人能阻挡这场风暴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