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车外,又一桩大功告成的牛岛惠里将川濑久夏双手拉至心口的位置,殷殷切切地叮嘱到:“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回家按时吃药。有空闲时间多来找阿姨说说话,牛岛家随时欢迎你!”
“多谢您今日的招待,您也保重身体,夫人。”川濑久夏回答。
牛岛惠里笑吟吟地拍了拍少女的手,又走到等在一旁的儿子面前,轻声叮嘱道:“一定要把她亲自送到家楼下,提醒她到家了给你发个消息,看着她上楼了才能离开,听见没有?”
牛岛若利点了点头,试图理解背诵。
再耽搁下去就真的完全赶不上白鸟泽的门禁了,两人与牛岛夫人挥别,再度坐在了这个密闭的移动空间里。
山路蜿蜒,可经验老道的司机闭着眼都能平平稳稳地开出去,他的视线停在挡风玻璃上,大部分心神都飞向了气氛扑朔迷离的后座。
下午发生在这里的紧张对峙他还记忆犹新,可几个小时过去,后座少爷小姐间那种剑拔弩张的陌生感已荡然无存。
当然,两人也只是不再唇枪舌战而已。
窗外的夜色已经染上了几分城市的灯光,川濑久夏靠在舒适的椅背上闭目养神,一连维持完美的社交姿态那么久,仍在病中的她现在不愿和任何人有多余的交流。
临别时母亲促狭玩味的眼神已经在脑子里倒带了一路,牛岛若利凝眉思索着,确定抓住这个两人独处的好机会出击。
——架不住有人和他心有灵犀,还快人一步。
“喂阿彻。”川濑久夏接起电话,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疲惫,“有什么急事吗?我现在有点累,闲聊的话就挂了。”
她的通话音量应该是没有调低,或者单纯是对面的及川彻太过于聒噪大嗓门,牛岛若利毫不费力就认出了这个正夹着嗓子感叹“好——遗憾——”的人。
除了白鸟泽体育馆,他并不想在其他地方看到或听见及川彻,尤其在她的手机那头。
电话三下五除二就被川濑久夏挂断了,她的手机却没停止工作,LINE提示音接二连三地响起,她疲倦的神色却意外舒展,手上回消息的动作不停。
“川濑。”耐心地等到她摁灭屏幕,牛岛若利再度发出经典开场白,“可以和你说几句话吗。”
甫一听见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川濑久夏就开始起鸡皮疙瘩,她忙说:“别,这话不吉利,牛岛前辈,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你和及川很熟吗?”他直接发问。
川濑久夏眨眨眼:“我们是邻居,关系确实不错。”
“哦,邻居。”牛岛若利点头,“那佐久早和古森呢?”
“从前在东京的朋友。”她说,“我不是和你说过的吗。”
“只是想再确定一下。”他又点头,“那稻荷崎呢?我记得他们是兵库县的代表队。”
这次他没等到答复,川濑久夏撑着下巴斜斜地朝他望过来,眼角眉梢上扬,盯着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牛岛前辈,你这是在盘问我的个人社交网吗?”
“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牛岛若利静若平湖的眼神和她相接,还是那样坦诚,“我只是好奇你周围的一切。”
一山更比一山高,大概这世上能降伏七窍玲珑心的也只有思维呈线状发展的超级直球,总能一张嘴就把她堵得口服心不服。
川濑久夏挑了挑眉,无言转过头去,窗外已经变成了她熟悉的仙台站。
“小姐,您到了。”司机把车停在路边说。
牛岛若利打开车门:“走吧,我把你送到公寓楼下。”
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从下车处走到公寓大门的时间甚至短到他还来不及朝她开口寒暄。
川濑久夏在大门前侧身:“今天谢……”
“下个月六号你有空吗?”牛岛若利突然打断了道别,语速飞快地问,“作为对刚才那些问题的赔罪,我能不能邀请你来看白鸟泽的IH决赛?”
一出手就指定了一张群雄逐鹿的决赛席位,不愧是牛岛若利啊,她腹诽,真是霸道。
“谢谢牛岛前辈的邀请。”川濑久夏微微欠身,“但我不能来。”
全国前三主攻手不解:“为什么?是因为及川吗?他其实……”
“不要一直把我和他绑在一起啦。”少女摇了摇头,语气乖巧而狡黠,“那天是上学日罢了。”
“但祝福我还是可以给到的。”川濑久夏毫不留恋地转身朝公寓大堂走去,穿堂风裹着她的轻笑悠悠飘进牛岛若利耳朵里,“IH加油,牛岛前辈。”
短小、轻佻、漫不经心的一句加油,却是他收到过的最动人的应援词。
“牛岛——牛岛——打得好!!”
第一局结束的哨音落下,牛岛若利看着计分板上悬殊的分数差,耳边是同学们的高声助威,他竟有一瞬走神。
他和那个只舍得给他留下一句“IH加油”就挥手离开的人已经一个月没见了。
川濑久夏,你此刻又在哪里呢?
你全神贯注地追逐着排球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及川彻的身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