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短暂的降雨驱走了午后的热浪。
楚休言走出刑部衙门,这是她和慎徽排查的第一个取用过石硝的衙门。
在身为刑部侍郎的贺逢一鼎力相助下,排查工作进展得无比顺利,算是开了个好头。
刑部衙门的石硝用量一切正常,并且使用方式清晰明了,基本确定不存在石硝外泄风险,用来销毁贺磐尸体的石硝不可能出自刑部。
出了刑部衙门,在前往兵部衙门的途中,路过户部衙门。
户部衙门取用石硝的数量不多,没有特地走一趟的必要,不过既然路过,走一趟也不妨事。
于是,楚休言与慎徽进了户部衙门,果然,很快就排除了户部衙门外泄石硝的嫌疑。
在兵部衙门,楚休言与慎徽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军械装备的情况事关国家安全,特别是杀伤力较大的火器装备,信息一旦外泄,就会造成敌暗我明的后果,致使我军陷入被动局面,严重威胁国家安全。”兵部侍郎状似无意般斜了楚休言一眼,“如今北境布防图下落不明,要是火器装备也遭到泄露的话,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兵部侍郎的担忧自然有其道理,不过慎徽从来都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慎徽道:“石硝作为朝廷禁物、火器装备的重要原材料,莫名流入民间,被用来谋害人命,何尝不是一种威胁国家安全的情况呢?想想看,凶手既然已能用石硝毁尸,那迟早,也能用来制造火器。此时,若不及早查明实情,等成批的非法火器被制造出来时,一切还来得及吗?”
兵部侍郎面上露出了动摇之色。
慎徽趁热打铁,劝道:“我就是想到库房核对一下石硝取用数量合理与否,绝对不会探听任何有关火器装备的事情,尽管放宽心。退一万步讲,你难道还不相信我的为人吗?”
“我自然不是怀疑你。”兵部侍郎叹一口气,道,“你随我来。烦请楚参事在此稍候。”
一刻钟后,慎徽独自返回。
“怎么样?”楚休言问,“兵部的石硝取用情况正常吗?”
慎徽道:“一切正常。”
......
“司农寺负责全国粮食的存储与保护,须知,粮食存储最大的威胁是潮湿与虫害。而使用护粮剂恰恰能够解决这两个威胁,其中,石硝是配置护粮剂的最主要成分,虽然石硝成分占比不大,”司农寺少卿圆润的脸膛上,一双小眼睛熠熠生辉,道,“但放眼整个大同,35个州、335个府、2851个县,共3万9千多个乡,积少成多,因此,石硝用量才会如此庞大。”
面对司农寺繁多的石硝配制记录,慎徽喊来东南西北四人协查,楚休言逃也似地离开了司农寺衙门。
“工部配给司农寺的石硝,纯度都不是很高,”慎徽道,“若要用来毁尸,还需要进一步提纯,凶手至于如此大费周章吗?”
“如果不是司农寺,”楚休言道,“那就只剩下军器监了。”
“军器监。”慎徽眼色一暗,道,“于肆。”
走出军器监时,慎徽脸色无比阴沉。
“问题真的出在军器监,职能如此重要的衙门,账目管理却如此混乱,安保措施又如此草率。”楚休言道,“十年来,案牍库不是失窃,就是失火,很难相信当中不存在人为掩饰的情况。”
“最重要的是,石硝、火药等火器耗材的记录遗失最为严重,”慎徽道,“而从仅剩的几本记录中,也能看出军器监存在滥用耗材的问题。明明一钱或一钱半石硝就够用的情况下,却取用了五钱石硝,剩下三钱半到四钱的石硝不翼而飞。倘若被有心之人一点点带离衙门,蚂蚁搬家般窃取石硝,整整十年,聚沙成塔,做出来的火器,足以用来装备一支军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