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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碣石调·幽兰(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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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扉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寒意,也带走了室内的最后一丝躁动,狭小的陋室重归寂静。

若嵁端坐未动,指尖依旧停留在那枚冰冷的黑子上。案上空盏孤悬,残局如谜,唯有窗外透入的晨光,在粗粝的桌案上缓缓挪移。

门阖数息后,一缕微弱的吐纳声,极其缓慢、谨慎地调整了节奏,试图隐入沉寂。

待廖怀焦躁的气息与护卫的警觉目光彻底消散于巷陌尽头,那刻意收敛的第三方存在感,恰似微尘,在若嵁被夺去视力却愈发敏锐的感知中,悄然漾开一圈无波的涟漪。

空气中,除却陈腐木味、茶渍酸湿气息与廖怀等人仓促离去的紧张汗味外,又添一缕极淡的幽微甜香。

若嵁并未回头,指尖的黑子轻轻落在棋枰一角,发出清脆却孤寂的一声“嗒”。

“廖公子并无闲暇,”她略微侧首,白纱覆眼的面容精准转向那缕冷香最凝滞的角落,语气带着洞悉一切的平静,甚至隐含一丝几不可查的、了然的叹息,“红绡姑娘不妨与我手谈一局?”

话音方落,陋室幽影中忽现一道纤影,身姿挺秀如夜昙破暗,自堆叠的杂物暗影里无声步出。一袭素色劲装,脸上蒙着同色面纱,唯余一双寒星眼眸,沉静中透着倾慕。

“先生所请,红绡不敢辞。”她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

二人落座棋枰两端,分庭抗礼,气息瞬间将陋室划分为无形的战场。

“王知县那边,”若嵁声音清泠,指尖悬于棋罐之上,不带波澜,“可有动静?”

“刚得的消息,”红绡压低声音,目光却锐利如针,“王知县带着他那心腹书吏,抱着几大摞卷宗,脚步虚浮地往燕王别院去了。”

棋子“嗒”地一声,精准落在棋枰一角,一个看似无关紧要,却隐隐钳制着白棋大片腹地的位置。

“他去了,便是认了阿松之案必有冤屈。”若嵁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那份‘铁案如山’的卷宗,此刻怕是已成了他投向燕王、反咬柳守备的‘投名状’。依照燕王的性情……”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旁边焦尾琴冰冷的断弦处,语带讥诮:“柳守备…此刻,只怕未必能稳坐钓鱼台了。”

铅云如墨翻涌,沉沉压着守备府邸飞翘的檐角,将白日里那点虚张的威仪也吞噬殆尽。

书房内,檀香依旧,烛火摇曳,映得壁上悬挂的舆图也似蒙上了一层阴翳。

柳守备无声静坐,指骨却将案上密报攥得簌簌发响,素白宣纸上渗出道道青白指痕。眸底的惊惶虽被他强压着,却教侍立檐下的衙内瞧得喉头发紧,连吞口唾沫都怕惊碎了这满室山雨欲来的死寂。

窗外庭院的景致浸在浓重的阴影里,模糊不清,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案头,一封火漆已被粗暴撕裂的信函,如同烫手的烙铁,静静躺在那里。

信是燕王亲笔,字字如刀,力透纸背,字里行间充斥着雷霆之怒与不容置疑的威压。矛头直指翠云阁两桩悬而未决、却早已如附骨之疽缠上他柳氏门楣的命案。

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柳守备背对书案,身影纹丝不动,唯有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绷得惨白,泄露了内心翻江倒海的惊涛骇浪。

藩王本无审案干政之权,此乃朝野共知的铁律。换作别个藩王,他怕是早已修本直奏朝廷,参他一个僭越之罪。

偏生这燕王兵权在握、节制一方,行事跋扈,连刑部缉捕要犯的火签都敢悍然扣下。惯常将祖宗家法视若无物,踩至脚下。

这封裹挟着暴怒的信函,无异于一把高悬的铡刀,悬在他独子的头顶,随时可能轰然落下。

柳守备的指节攥得案几木纹发白,青筋自袖口暴起。纵是舐犊情深如沸汤翻涌,这数十年宦海沉浮堆起的城府,却似腊月寒冰浇透骨髓。

那点为人父的血性刚要破堤,便被这桶冰水镇得死死的,唯余下指腹摩挲官印时,才透出三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须镇定自若,稍有差池,儿子性命、柳氏满门及依附势力,都将化为齑粉。

“混账!孽障!”

齿缝间迸出压抑低吼,带血腥气猛地转身,血丝密布的眼如受伤困兽,凶狠绝望中仍燃着清醒算计。

他一把抓起那催命符般的信函,欲撕又止。手背上暴起的青筋狰狞地跳动,最终又狠狠地将信纸拍回案面。

“啪!”

烛火狂摇,将他面容映得光影扭曲。胸膛急剧起伏,粗重喘息如破风箱,在死寂书房里刺得人耳膜生疼。

未到绝境,尚有斡旋余地。

“大人!”

帘幔外,侍从急促惊惧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柳守备身形微滞,缓缓抬眸,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钉向帘幔,似要穿透来人。

只听得侍从屏息续道:

“府衙的捕头……带人上门了,说是奉了急令,欲将衙内……即刻锁拿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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