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院图书馆四楼的神经科学专区向来人迹罕至，姜浅柠却已经在这里连续待了三个晚上。她面前的桌子上摊开着《临床癫痫学》《神经病学原理》和几本英文期刊，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刚下载的《临床诊疗指南：癫痫病分册。》。

荧光笔在"癫痫的分类"一节划下醒目的黄色：

「特发性癫痫：病因不明可能与遗传因素密切相关。.症状型癫痫：由于各种明确的中枢神经系统结构损伤或功能异常所致。」

姜浅柠的笔尖顿了一下。她想起那天在医院，陈稳说过程越的病情比较复杂。她翻开笔记本，记下这两个名词，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问号。

"这么用功？《神经病学》考试还早着呢。”

姜浅柠抬头，看见刘晓丽端着咖啡站在桌前，正歪着头看她摊开的资料。

“提前预习。”姜浅柠合上《癫痫外科治疗进展》，但已经来不及了。

刘晓丽眼尖地看到了他笔记本上的内容：“你还在查程越学长的病啊？”她拉开椅子坐下，声音压低，"查到什么了？会传染吗？"

"当然不会。"姜浅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癫痫是大脑神经元异常放电引起的，又不是病毒感染。"

"那...会遗传吗？"刘晓丽搅动着咖啡，"论坛上说——"

"论坛上都是谣言。"姜浅柠打断她，翻开《临床癫痫学》第376页，"看这里，即使是遗传性癫痫，直系亲属患病概率也只有5-10%。而且现代医学完全可以通过药物控制发作。"

刘晓丽凑过来看那些复杂的大脑结构图："听起来你都快成专家了。"

姜浅柠没有接话。过去几天，她已经从最初的恐慌和无知，到现在能够区分部分性发作和全面性发作，知道强直阵挛期和发作后抑制期的不同表现。她甚至记住了程越所服用的丙戊酸钠的常见副作用——体重增加、手抖、嗜睡，这解释了他偶尔的手指震颤和总是略显苍白的脸色。

"说真的，"刘晓丽突然凑近，"你是不是喜欢程越学长？"

姜浅柠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我只是觉得...作为医学生，我们应该了解这些常见疾病。"

"得了吧，"刘晓丽撇嘴，"全年级那么多人生病，没见你为谁熬夜查资料。"

姜浅柠刚要反驳，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微信通知，来自她上周加入的"癫痫治疗进展交流群"。这个学术讨论群是她检索丙戊酸钠文献时发现的，加入时需要提交学生证和医学院邮箱验证。

「新消息：2023年抗癫痫药物联用指南（EMA版）」

她指尖一顿——这正是程越新换的药物组合。文件展开时，屏幕上跳出一张表格，清晰对比着拉莫三嗪与丙戊酸钠联用的优势风险比。

"查资料这么用功？"刘晓丽凑过来，目光扫过那些晦涩的药代动力学曲线，"这都快赶上住院医了吧？"

姜浅柠熄灭屏幕，玻璃窗上倒映出自己发红的耳尖："只是...课程相关。"

"哦？"刘晓丽用笔尖戳了戳她摊开的《临床神经病学》，"那请问姜同学，'丙戊酸相关血小板减少症'这门课在第几章啊？"

书页间飘落一张便签，上面是程越工整的字迹：【每日用药记录：LTG 100mg bid，VPA 500mg qd，注意牙龈出血】。

"好吧，"姜浅柠投降般地叹了口气，"我是关心他。但这不代表什么，我只是...想了解更多。"

刘晓丽摇摇头："你完了。知道吗？听说上学期我们护理系有个学姐追了程越学长三个月，连他喜欢什么颜色都不知道。而你才见过程越学长几次，已经比他主治医还了解他的病了。"

姜浅柠把脸埋进手掌："这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刘晓丽站起来，拿起咖啡杯，"你是真的喜欢他。提醒你一下，"她指了指姜浅柠面前厚重的专业书籍，"爱情不是靠医学教科书建立的。"

看着室友离去的背影，姜浅柠重新翻开书本。她知道刘晓丽说得对，爱情不应该建立在同情或好奇上。但了解程越的疾病，就像推开一扇他长久以来独自面对的门——不是为了闯入他的私人空间，而是为了能在门外轻声说一句：我明白。

她的目光落在《癫痫与生活质量》一章上：

「社会偏见和病耻感对患者的心理影响往往比疾病本身更严重...」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进心里。她想起程越醒来后给她的那张字条——"我习惯了"。简单的三个字背后是多少次这样的发作？多少次旁人的惊恐眼神？多少次强撑着装作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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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的灯光忽然变得刺眼。姜浅柠揉了揉眼睛，继续翻阅资料。在《癫痫急救手册》中，她找到了那天李教授采取的所有正确措施：移开危险物品、保护头部、侧卧体位...她认真地用手机拍下这一页，存入名为"重要"的相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