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第五次梦见那条长椅时,意识到我不是在“重梦”,而是在重构某种路径。
那天阳光很弱,风也弱。梦里的风总是像水一样轻,吹不动发丝,只吹进骨头里。
他坐在我左边,穿着深灰色的T恤,低头翻着一本破旧的笔记本。指尖夹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一行字:
“如果你看到我,请不要提醒我。”
我当时没懂这句话的意思。可醒来之后,我忍不住去翻自己的旧包,果然在某一层夹层里,找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便签。
我确定,从未写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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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的偏移发生在一个不被记录的季节里。也就是说,当时我还不知道该记录什么,也不知道哪些事需要被记住。
比如:一次突然改变公交路线的决定,一个莫名出现的图书馆借书记录,一段电话录音里自己的声音却完全没有记忆。
还有,他。
他最初出现在我的偏移日志里,是第九页,左上角那一格——我写着:“深色背影,走在我前面。右手握手机,步伐急,但没声音。”
我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直到我在另一个版本里,看见了那双一样的运动鞋、一样的破口。
我开始怀疑,自己不是看见了别人,而是走进了另一个人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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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正式“对话”,是在湖边。
他坐在我身边,看上去并不特别。只是当他说出那句“我们是否都是被某种频率调过的人”时,我意识到他也在经历偏移。
那天我没说太多。只是回去后在偏移笔记上画了一个记号——一只对称的蝴蝶。
我画它,不是因为浪漫,而是因为蝴蝶振翅的那一刻,是最容易识别方向偏移的瞬间。
我希望未来的某个我看到这图案时,能想起:你曾在一处真实的位置坐下,并相信那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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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不断遇到他。
有时候他看我一眼,就走过去;有时候他微笑,却明显带着初见的客套;有一次,他紧紧抓住我,低声问我:“你现在的你,是第几个版本?”
那一刻我差点哭出来。
因为我不知道他的这句话,是他对我说的第一次,还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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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我们的频率最终会对齐。
直到我发现,我开始忘记自己原本的样子。
我记得的是“和他在一起的我”——不同版本的我,不同状态下被他看见、错过、误解、相信的我。那些片段越来越像一块块被翻动过的玻璃,反射出的全是“他的目光”。
我开始不敢继续干预。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我终于明白:
我不是在找他,我是在借他找我自己。
—
我烧掉笔记本那天,夜里起了风。那风是真实的。
它吹进窗台,把纸灰卷得很远。我甚至看到一张纸最后飘到了书架最顶层,被夹进一本未读的小说里。
我没有去取。
因为我知道,不管我再怎么整理、再怎么记录、再怎么逃避,我们终究只能做一件事:
在某一个版本里,停下来。
不是停给谁看,而是——
“你愿不愿意在不被验证的前提下,选择相信你爱的人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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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敲开他的门,手里拿着那张旧照片。
不是我拍的。也不是他给的。
是在一次偏移中,我在公寓管理员的抽屉里发现的。
照片背后写着一句话: